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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有此理!”大嗓門兒、說起話來像吵架似的斯塔羅別利斯基哇啦哇啦叫道。
涅任採夫沒有回答,走了過去。他正在跟庫捷波夫爭論什麼過了一會兒,阿列克謝耶夫將軍的馬車跑到他們前面去了。車伕趕著兩匹吃得肥肥的。尾巴紮起來的鐵青馬;qi書網…無名小說馬蹄向四下濺出一團團的積雪。阿列克謝耶夫蓄著胡尖翹起的白鬍子,兩道也是向上翹著的白眉毛,他的臉被風吹得通紅,制帽緊扣在耳朵邊,斜靠在馬車後背卜坐著,瑟縮地用左手扶著領子。
被大隊人馬踏爛的路卜,有的地方滲出了黃色的小水窪一走起來很困難——兩隻腳直打滑,雪水浸透了靴子,利斯特尼茨基一面走著,一面傾聽著前面的談話一個身穿皮上衣、頭戴普通哥薩克皮帽子的軍官用中音說:“您看見了嗎,中尉?國家杜馬的主席羅堅科,老頭子啦、也在開步走呢。”
“俄羅斯正走向峨爾峨他……”
有個人咳嗽著,沙啞地吐著痰、想嘲諷幾句,說道:“峨爾峨他……只有一點兒不同,那裡是石頭路——這兒全是雪,而已是溼漉漉的雪,再加上冷得凍死人的天氣。”
“諸位,你們可知道在哪兒宿營嗎?”
“在葉卡捷琳諾達爾。”
“我們在普魯士,也有過一次這樣的行軍……”
“庫班人又會怎樣對待我們呢?……什麼?……當然,那兒是另一回事兒了。”
“您還有煙抽嗎?”戈洛瓦喬夫中尉問利斯特尼茨基。
他脫下粗布無指手套,拿了一支菸,道了謝,像個大兵一樣捋了捋鼻涕,然後把手指頭在軍大衣襟上擦擦。
“中尉,您在學習平民生活方式哪?……”洛維喬夫中校微微一笑,問道。
“非學會不可。您怎麼……要不就得準備一打手絹,是不是?”
洛維喬夫沒有回答。他那夾雜著銀絲的棕紅鬍子上掛著淺綠色的冰琉璃。他偶爾抽搭抽搭鼻子,吹進軍大衣裡的寒風凍得他直皺眉頭。
“俄羅斯的精華,”利斯特尼茨基想著,懷著極端痛苦的憐憫心情打量著隊伍和彎彎曲曲地在道路上行進的縱隊的前部。
跑過幾個騎馬的人,科爾尼洛夫也在他們中間,騎著一匹高大的頓河馬。他那件兩側縫著斜兜的淺綠色皮襖和白皮帽子,在佇列頭頂上閃晃了很久。各軍官大隊用沉悶的聲音,狂喊“烏拉”,送他馳去。
“這一切都不要緊,只是家庭……”洛維喬夫像老頭於似的哼哼了一聲,斜了利斯特尼茨基一眼,好像是在尋求同情。“我的家還留在斯摩稜斯克……”他又說下去。“妻子和一個女兒,已經是大姑娘啦。到聖誕節,她已滿十七歲……您瞧,大尉,啊?”
“是啊…”
“您也有家眷吧?是新切爾卡斯克人嗎?”
“不,我是頓河人。我只有一位老父親啦。”
“真不知道對她們該怎麼辦……我不在家她們一定很困難,”洛維喬夫繼續說。
斯塔羅別利斯基憤憤地打斷他的話,說:“大家都有撇下的家眷,中校,我不明白您哼卿什麼?真是些莫名其妙的怪人!還沒有完全離開羅斯托夫呢,就……”
“斯塔羅別利斯基!彼得。彼得洛維奇!您參加過塔甘羅格戰役的戰鬥嗎!”
有一個人從後面,隔著一排喊道。
斯塔羅別利斯基把滿面怒色的臉掉過去,陰鬱地笑了。
“啊……弗拉基米爾。格奧爾吉耶維奇,您怎麼落到我們的排裡來啦?凋動職務啦?跟什麼人鬧彆扭了嗎?啊哈……哦,這是可以理解的……您問塔甘羅格戰役嗎?是的彥加啦……怎麼啦?完全正確……他陣亡啦。”
利斯特尼茨基心不在焉地聽著他們的談話,回憶著自己離開亞戈德諾耶時,父親和阿克西妮亞的樣子。突然一陣刺心的憂愁湧上心頭,憋得他喘不過氣來。他無精打采地倒動著腳步,瞅著在前面晃動的上著刺刀的步槍,瞅著戴著皮帽、制帽和長耳風帽、隨著腳步的節奏搖晃的腦袋,心裡想:“此時此刻,這五千多被放逐的人,個個都和我一樣,滿懷深仇大恨和無限的憤怒。這幫混蛋,把我們趕出了俄羅斯——也想在這裡消滅我們。咱們走著瞧吧!……科爾尼洛夫會率領我們凱旋莫斯科的!”
這時他想起了科爾尼洛夫蒞臨莫斯科的盛況,欣喜地轉到對那一天的回憶。
後面不遠的地方,大概是在連隊的隊尾上,走著一個炮兵連。馬匹打著響鼻,炮車轟隆轟隆地響著,甚至可以聞到從那裡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