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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你快樂,”米什卡矜持地略帶著玩笑日吻地回答說。
他緊閉著嘴唇,走進廚房、顴骨下面的小瘤子直顫動。波柳什卡坐在葛利高裡的膝蓋上,姑姑給她換上了乾淨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葛利高裡把孩子輕輕地放在地。上,走上去迎接妹夫,他含笑把黝黑的大手伸給科舍沃伊。他本想擁抱米哈伊爾,但是一看米哈伊爾那沒有笑容的眼睛裡的冷漠和敵視的神情就變了主意。
“叩阿,你好啊,米沙!”
“你好。”
“咱們有多麼久沒有見面啦!好像有一百年啦。”
“是啊,好久啦……祝你平安到達、”
“謝謝。咱們成了親戚啦,啊?”
“真是,天意如此……你的臉上怎麼有血啊?”
“沒什麼石U 臉劃破的,太性急啦。”
他們在桌邊坐下,默然相視無語,彼此都感到很尷尬、疏遠。他們需要進行一次重要的談話,但是現在是不可能的。米哈伊爾很沉得住氣,他安然地談起家常,談起村子裡發生的一些變化。
葛利高裡凝視著窗外那披上了一層淺藍色初雪的土地,凝視著光禿禿的蘋果樹枝。他沒有料到跟米哈伊爾的會面會是這樣……
米哈伊爾不久就出去了。他在門廊裡仔細地在磨石上磨好刀,對杜妮亞什卡說:“我想找個人來宰只羊。應該好好款待款待這個家的主人哪。快去弄些燒酒來、你等等,這樣吧,到普羅霍爾家去,叫他想辦法,一定要搞到燒酒。幹這種事他比你高明得多。叫他來吃晚飯。”
杜妮亞什卡高興得滿面紅光,含情脈脈、感激地看了丈夫一眼……“也許,一切都會平安無事地過去……唉,不再去打仗啦,現在還有什麼使他們非勢不兩立不可的呢?主啊,叫他們變聰明點吧!”她滿懷希望地想著,朝普羅霍爾家走去。
沒過半個鐘頭,普羅霍爾就氣喘吁吁地跑來了。
“葛利高裡·潘苔萊維奇!……我的親愛的人呀!……真沒料到,真沒想到還能見到你呀!……”他要哭出來似地尖聲喊著,在門限上絆了一下,差點兒沒把像水桶似的大酒罐摔碎。
擁抱葛利高裡的時候,他真哭起來,用拳頭擦了擦眼睛,捋了捋眼淚打溼的鬍子。葛利高裡的嗓子眼裡也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顫抖,但是他控制住自己,深受感動,粗魯地在忠實的傳令兵背上拍了一下子,前言不接後語地嘟略說:“好啊,咱們又見面啦……好,看到你真高興,普羅霍爾,太高興啦!怎麼,老頭子,流眼淚哪?
在家裡住的變得這麼脆弱啦?沒有勁兒啦?你的胳膊怎麼樣啊?你老婆沒有把你的那隻胳膊也打斷嗎?“
普羅霍爾很響亮地搞捋一下鼻涕,脫下皮襖。“我現在跟老婆過得可親熱啦,像一對鴿子似的,雙飛雙棲。你看,我這隻胳膊還是囫圇的嘛,而波蘭人砍掉的那隻,又汗始往外長啦,真的!再過一年,就會長出手指頭來了,”他生性快活地搖晃著那隻空襯衣袖子說。
戰爭使他們學會了用微笑來掩飾真實的感情,玩世不恭,淨說些俏皮的粗話;所以葛利高裡才以同樣的玩笑腔調繼續盤問說:“你日子過得怎麼樣啊,老山羊?
還跳得歡嗎?“
“像老頭子那樣跳,不慌不忙地跳。”
“離開我以後,沒有再搞上點兒什麼嗎?”
“你這指的是什麼呀?”
“哼,乖乖,指的是你去年冬天搞上的那種毛病……”
“潘苔萊維奇!上帝保佑!現在我還要那種奢侈品幹什麼呀?而且我只剩下一隻手,還能搞上什麼呀?這是你乾的事兒啦,你是年紀輕輕,又是光棍漢……我那玩意兒現在該送給老孃兒們去當刷鍋的刷子啦……”
他們這兩個——一個戰壕裡爬過的老戰友——哈哈笑著,喜出望外,互相對看了半天。
“徹底回來啦?”普羅霍爾問。
“徹底回來啦。完全徹底。”
“你當到什麼官啦?”
“當到了副團長。”
“怎麼這麼早就放你回家來啦?”
葛利高裡臉色陰沉,簡短地回答說:“沒有用啦。”
“這是為什麼?”
“不知道,準是為了過去的事情吧。”
“你不是已經經過特務部那個軍官審查委員會審查過,過了關的嗎,還會有什麼過去的事兒呢?”
“過去的事情多得很哪。”
“米哈伊爾上哪兒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