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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龐大的地下系統中找到一間靜室很容易,雖然屋子裡陰暗潮溼,並且還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陳腐味道。
這間屋子從前被用作中繼指揮站——通俗地來說就是在司令部被摧毀之後逃亡途中的一個臨時指揮部。因為這樣的重要地位,這屋子裡的老式電燈還能用。戴炳成大步走進來點亮了燈,而李真關緊了門。
隨後他轉過身摘下自己的帽子丟到屋子中間一張鐵桌上,用閒聊似的語氣沒頭沒腦地說:“我要做父親了。”
滿腔憤怒與不解的戴炳成因為這句話而微微一愣。但他皺著眉頭看了看李真:“我不是來和你閒聊的。”
可李真不在意他的語氣。他扯了扯自己的墨綠色領帶,又解開一顆襯衣釦子,一邊慢慢踱步一邊說:“我在摩爾曼斯克的時候還不知道這個訊息。”
戴炳成又愣了一下子。他意識到李真似乎的確不是在閒聊……他所說的那件事兒似乎可以解釋剛才他突然轉變的態度。
他回想起自己在摩爾曼斯克城外最後一次見到李真的樣子。
那時候大戰剛剛終結,真理之門幾乎全軍覆沒。對於那時的人類而言,這似乎意味著苦難的結束。而李真當時的表現證實了戴炳成的猜測——他從李真的臉上看到了久違的寧靜平和,還有那種“身後事已了,天下儘可去得”的從容。
當然,他也從當時的李真的身上感受到了另一種細微的惆悵。那時候他以為對方是在自憐從此天下再無用武之地,然而現在他明白那種情緒究竟代表著什麼了。
因為那時候的李真就已經知道了古神的存在。
而依照他所說的——依照他今天在機場外同自己所說的,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同古神達成了一個協議。
這世界上似乎真就只有他自己有那樣的資格,而他毫不客氣地實踐了。當時李真對他說的是……
因為一個原因,古神打算令自己甦醒並且重塑那巨大的身軀以及神力。然而……這世上所活躍在地表的一切生物都是因它而來,它的甦醒意味著一切存在及自由意識將被抹殺,成為那個巨大意識的一部分。
對於人類而言。這意味著世界的滅絕。
對於類種而言,這意味著“最後一日”。實際上類種們的最終目的與人類曾經所想的全然不同——它們不想將人類趕盡殺絕,只想令人類變成新的、強大的、能夠為它們所用的族群,來對抗那個巨大的存在。只是它們並未預料到曾經的奴隸如今已經強大得可怕,它們甚至沒有等到“最後一日”真正來臨就再次被鎮壓了。
李真也清楚地意識到那東西有多麼可怕。正因為他並非無知,所以產生了理性的畏懼。他向對方提出的唯一一個條件便是。容他陪伴某些人度過最後的幾十年。等這幾十年過去,作為這世界上唯一一個血統無限接近那個偉大存在的生物。他將把自己的生命以及意志獻給它。
那將是這個世界滅絕的開始。
幾十年的時間對於人類而言相當漫長,可對於類種而言,那僅僅是彈指一揮。因而李真的要求被應允了——作為古神脊樑的應龍被冰封在大洋以下。
這是李真要戴炳成促成這次會議的原因——他將說出這個令人絕望的真相。
然後就在燕郊機場外,戴炳成還問了李真另外一些問題。
在他的印象中,李真不是一個不去嘗試便輕易認輸的人。而他也同樣疑惑李真為何篤信古神會遵守自己的諾言,不會在明天便開始那場浩大的滅絕。
他也記得當時李真低頭看了看腳下厚重的土地,低沉地說道:“我不敢。”
然後他又補充:“它也不敢。一旦它違約……我將誓死反抗。”
戴炳成追問:“你是說……現在它認為你能夠對它造成巨大威脅?”
李真抬頭意味難明地笑了笑:“如果在他眼中人類個體是某種類似草履蟲的東西的話,那麼我在它眼中至多算是一隻螞蟻。不過我是一隻手握一枚鞭炮的螞蟻,我能在地上炸出一個小坑來。”
戴炳成當時沒聽懂他的話。現在也沒弄懂。不過在將來的某一天他終究會意識到李真當時已經說得相當相當透徹明瞭了。
他記得自己最後問的是:“那麼……你所說的‘你不敢’、‘它也不敢’——這和你之前提到的促使它要甦醒的‘那個原因’是不是同一個原因?”
李真毫不猶豫地點頭:“是。但你不要再問下去了。沒有得到切實證據之前,那件事我不會對第二個人說。”
此刻戴炳成回想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