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瀋陽,2014年5月23日,星期五,8點30,am。
“小謝你聽說沒?咱國家湘西那邊那個趕屍,要申請世界文化遺產了。”
謝蘇剛剛開啟電腦,坐在對面的老董手裡就捻著一支菸,踱到他的面前,噴出一口白霧來:“啥玩意兒啊,還申請世界遺產,就是糊弄聯合國呢。”
“那然後呢?”謝蘇端著他的杯子去飲水機旁邊衝咖啡,“聯合國怎麼說的?”
“還真被忽悠了,說是最近就要派人來考察來了。扯淡呢麼,考察那個不如考察油價上漲呢。趕屍這玩意兒還不知道是真是假呢——”老董一邊說著,一邊回到他的位子上,繼續看他的新聞了。
謝蘇端著杯子回到他的辦公桌前,笑著搖了搖頭。老董一提油價上漲,勾起了他最近的煩心事。和女朋友戀愛了三年,今年春天的時候用存款付了首付,買了一套房子,還剩下六萬多塊。最近倆人就在猶豫,是把這六萬塊攢下來,還是用這六萬塊再付個首付,買臺車。
可就在前兩天,qq新聞上又看到一個訊息——“全國人民喜迎油價上漲”——汽油又漲價了。
倆人下班之後在新裝完的房子裡算了十五分鐘的賬,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首付六萬買臺車之後,養上一年,花費的錢可以再付一次首付。於是買車的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但是謝蘇的心裡還是有點兒不舒服——現在單位裡幾乎每人都一臺車,就只有他還每天搭地鐵上班。雖然大家都說謝蘇的生活方式健康——每天可以步行十幾分鍾,就當鍛鍊身體了——但謝蘇還是不舒服。很快,早上的小插曲就被接下來的工作擠到了腦後。對於“趕屍”申請文化遺產這件事情,他唯一的新鮮想法也只是:要申請,總得先有個名目吧。難道要真的讓屍體走路給外國人看?
hun省湘西州三順縣,2014年6月22日,星期日,4點20,pm。
奧迪汽車在崎嶇不平的土路上顛簸著,車窗外是連綿的翠綠色山丘,間或有白練似的水流從山頂落下,騰起陣陣水霧來。這景緻在繁華的都市難得一見,放在任何場所都足以令人拿出相機拍個不停。但車內的人早已見怪不怪——因為在長達三小時的枯燥旅程當中,車窗外一直是這樣的情景,從未變化過。
車內算上司機一共四個人——駕駛和副駕駛是中國人,後排是兩個外國人。他們的目的地是三順縣轄下的一個偏僻鄉鎮。柏油公路在三個小時之前就已經消失,剩下的只有這條黃土路。但令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翻譯王順喜略微吃驚的是,兩個外國人並沒有表現得多麼不滿——他們似乎並不在意這樣枯燥疲憊的旅程,反倒是一直在向他打聽和“趕屍”有關的事情。說起來,這兩個老外真是吃力不討好。王順喜一邊信口開河地把自己小時候聽說過的不著邊際的故事統統講給他們聽,一邊在心裡腹誹。
據他們說,他們是聯合國科教文組織派來的公務人員。因為上個月縣裡有個叫李文華人捯飭出一件大事來:說是要給“趕屍”這門手藝申請世界文化遺產。但最近縣裡在爭創精神文明先進單位,李文華這麼一搞,還上了新聞,縣領導的面子可就不好看了。
再加上最近一兩年中美關係緊張,就更沒人待見這兩個從紐約來的“聯合國公務員”了。於是接待處的一個同志找到了王順喜,又給他們配了一臺車,要他帶著這兩尊神下鄉考察、找李文華去。
王順喜是縣政府裡為數不多的可以說幾句英語的年輕大學畢業生,可即便是他也沒有意識到這樣一件事情:為什麼兩個自稱聯合國科教文組織的人,會直接來到這樣一個縣級政府,而後又以稱得上謹小慎微的方式,親自去偏遠的鄉村考察?
“李文華這個人,是一個民間科學家。”王順喜特意把“民間科學家”這個名詞說得很慢,好讓兩個老外能夠理解——雖然縣政府不待見這倆人,但他可不想在外國人面前丟了中國人的臉。
“民間——科學家?”叫約翰的老外皺了皺眉頭,“是一個民間科學組織麼?”“您也可以這麼說。”王順喜咧了咧嘴,“對,民間科學組織,嘿嘿。這人是本地人,受過高等教育,是大專生。畢業了之後就回到來家務農——”“也就是說,他在進行科學研究之餘,還是一個農場主?”另一個叫託尼的灰髮老外問道。
王順喜在心裡苦笑:跟這些老外簡直沒法兒溝通。估計他們一會見了洞山鄉的樣子,就知道哪裡並非什麼他們想象中的“農場”了。
洞山鄉是三順縣轄下最貧窮的一個鄉。但越是這樣貧窮的地方,就越容易成為傳說和迷信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