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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育的系統中席慕蓉也遵循著一條合理的路,從師範學校美術科到師範大學美術系,出國在比利時皇家藝術學院深造,一直到回國任教於新竹師範學院,從講師到副教授、教授。
席慕蓉在現實中走了一條完全遵循世俗規則的路。
她相信制度、規則,她也相信紀律。因此,用功地在制度規則中把自己發展到最好的狀態。
從現實的意義來看,席慕蓉的世界是一個圓滿幸福的世界。事業、婚姻、孩子、甚至她所關心的社會,她都以合理的方式去努力使它們圓滿。
但是,圓滿竟然也是一種遺憾嗎?
我讀席慕蓉的詩,讀到在幸福之中猶有盼望、渴想,有泫然欲泣的感傷。
我們去看煙火好嗎
去 去看那
繁花之中如何再生繁花
夢境之上如何再現夢境
——《請柬》
在臺灣社會從戰後初期打拼的年代過渡到物質的繁榮富裕,席慕蓉的詩普遍反映了大多數人在富裕幸福之外的另外一種遺憾吧。
從最基本的意義來看,詩,是喜悅的聲音,詩,也是感傷的聲音,兩千多年前在桑樹下田陌間工作的男女的調笑、渴望、追求、怨艾一一被記錄,形成了中國最早的一部詩經。
既然我該循路前去迎你
請讓我們在水草豐美的地方定居
我會學著在甲骨上卜吉兇
並且把愛與信仰 都燒進
有著水紋雲紋的彩陶裡
那時候 所有的故事
都開始在一條芳香的河邊
涉江而過 芙蓉千朵
詩也簡單 心也簡單
——《歷史博物館》
席慕蓉的詩在方字上很少晦澀難懂之處,也很少有情感幅度特別極端的辭彙。如同她在現實生活中相信相仿製度規則一般,她在文字語言的世界也遵循一種古典。
在臺灣社會初步進入物質富裕的階段,大部分的人,在幸福的基礎上並沒有太多徹底變化的要求,他們心中的詩往往是在基本穩定的要求下一點點心事的意外。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 求了五百年
求他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一棵開花的樹》
這是一般喜愛席慕蓉的詩的讀者可能最熟悉的句子。
嚴格的來說,臺灣戰後的大眾基本上生活在沒有詩的狀況。社會中所謂的〃詩人〃,無論在文學圈子中如何喧騰,其實並沒有與大眾生活發生真正密切而廣泛的共鳴。
傳統詩歌中的〃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的宗旨也早已不再是詩人的目的。詩人似乎多半寧願在極其個人的空間裡做文字的營造。
席慕蓉的詩卻是她合理幸福生活中的意外。她在繪畫中往往牽制於學院出身的某些包袱,有時過度相信方法、規則,然而在她的詩中卻恰恰成為她規則的解放。
閱讀席慕蓉的詩,可以觀察到兩種矛盾的交錯,一種是文字上的平實古典,另一種是心境上對浪漫的狂想。
七○年代至八○年代恰恰是臺灣從平實的社會進入富裕的年代。
席慕蓉的詩在那一平實而又開始狂想的年代呼喚了整個詩的讀者,或者說,是整個一代的心事的呼喚使席慕蓉出現了。
文學圈子中對大眾形態文化的忽視,甚至惡意的貶損,可以看到臺灣所謂〃文學圈〃的不夠健康。席慕蓉在七○年代以後詩集的暢銷也許是引起詩的圈子中少數人對她採取惡意邏輯的一例吧。加上她的女性身份,更使習慣的文學圈子加重了對席慕蓉詩作的成見。
梁代的鐘嶸在編《詩品》時發現只有一位女詩人班婕妤,很感慨的在詩品序中說:〃從李都尉迄班婕妤,將百年間,有婦人焉,一人而已。〃
在這短短的感慨在此後一千多年當中並沒有任何轉機。男性依然以他們霸道的方式,不只獨霸政治、經濟,也同時獨霸著文化與詩的國度。兩千年間,能夠與男性並駕齊驅的女性詩人事實上只有李清照一人而已,然而此後撰寫文學史、詩史的人連鍾嶸式的感慨都沒有了,只當是理所當然的事而已。
席慕蓉大約從來沒有想過要領導文風或改革社會一類的事,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