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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怕眼前的國家安全部部長反悔。但他錯了,許長征很快就讓自己鎮靜下來,抬起眼睛盯著楊文峰,問道:
“你願意和我出去嗎?”
楊文峰連連點頭,補充了一句:“我願意。”
兩人互相看著。“我猜你沒有什麼行李需要收拾吧?”
“只有兩件內衣。”
“那我就在這裡等你吧,這裡的路不好走,司機上來一趟也不容易。”
楊文峰點點頭,向小別墅走去。他儘量讓自己的步伐看起來平穩,他能夠感覺到部長的眼光像射燈一樣射在自己的後背上。
他也儘量讓自己不要東張西望,但經過“死魂靈”時他還是用眼角的餘光瞥見那張蒼白的臉和臉上那怔怔盯住自己的失去了靈魂的眼睛,他感到一陣反胃。加快了腳步,經過兩位老將軍身邊時,他不知道是自己走了神還是幻覺,他感覺到自己眼睛的餘光碰上了兩位將軍凌厲似劍的目光。他的心顫抖了一下。
他收拾心神,繼續向前走,走道右邊的小廣東正在低頭和自己下棋。他沒有停下來,輕輕走過去,向站在門口自說自話的郭律師走去。就在這時,楊文峰耳邊響起讓他汗毛倒豎的聲音。
“你要小心,保重呀!”聲音輕柔飄忽,是從身後右邊傳過來的。楊文峰的心又顫抖了一次。這時他的腳步變得有些不聽使喚的沉重,但他儘量沉穩地一步步邁著。走過正在那裡對空氣演講的大律師的時候,他安慰自己,剛才是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產生了幻覺。
來到門口,他邁上了一級臺階,突然他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因為他聽見另外一個聲音,這聲音就在自己的身邊,這聲音同樣溫柔和普通:“楊先生,請潔身自好,不要和他們同流合汙!更不要被他們利用!只有做到問心無愧,才能死而無憾,到上帝面前我也願意為你辯護!”
楊文峰逃也似地跑入到宿舍裡,宿舍裡陰暗的光線,讓他感覺到身上剛剛出的一身冷汗冰冷冷的。他的腳步聲在長長的走廊裡迴盪,他心裡也空蕩蕩的。剛才那壓抑的然而卻極其普通的關心和囑咐分明是小廣東和郭律師發出的。那是世間最普通,最正常人的最正常的問候和關心……
然而卻讓他驚恐得冒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這裡是瘋人院,除了自己他們都是被當成瘋子關進來的,這裡的人眼睛裡應該早沒有了凌厲的目光,聲音裡應該早失去了關心和愛才對。
可是走在這空蕩蕩的走廊,他不再那麼自信了。正因為有這個思想準備,他才沒有被突然伸出的一雙手嚇破膽。
離自己的房間門還隔著三個門時,身邊的一個門裡突然伸出了一雙手,楊文峰愣了愣,那雙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楊文峰定睛一看,是剛剛還在外面瘋瘋傻傻的編輯。他沒有動,因為編輯那張臉上流露出楊文峰在這裡一次也沒有看到過的表情,那是極其普通的正常人的表情。
楊文峰愣在那裡。
“楊先生,請進!”
說罷,編輯鬆開手,顯然他知道眼前的楊文峰不會拒絕的。楊文峰走進門裡,不肯再進,就靠在門框上站住。
“楊先生,我一直想找機會和你聊兩句,但我不能肯定——我的意思是,嗯,我不能確定你是否和我們一樣是正常人。現在你要走了,他們要把你帶進去,我沒有機會了。請你不要打斷我,聽我講。我喜歡你的小說我看過它們還不止一遍它們真是好小說,我從小就是一個立志要成為文學青年的有希望有前途的人,後來我讀完大學如願以償進入文學編輯部我想這下我可以獻身文學了,結果,唉,真痛苦那痛苦是你無法體會到的,因為這些年我覺得好的文學可以傳世的文學都無法經過審查出版發行,最痛苦的不是無法出版而是我不得不退稿告訴那些本來應該是最有希望最有才華的作者我們不能出版他們的書,痛苦呀我這個文學編輯什麼雞巴文學編輯我其實一直扮演著槍斃優秀文學的劊子手,這些年我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中國文學日益凋零一本好書都無法出版你說我到底在幹嗎呀,你的書我看了雖然不能說是經典但你有潛力,我不能看著他們把你也活活閹割我不能看著一個個有前途的文學中年和文學青年都成為太監所以我一定要找你說兩句,你千萬要接著寫呀要不然多少年後我們的子孫後代都不知道我們到底生活在一個什麼樣的時代……”
“謝謝,”楊文峰打斷沒有標點符號卻帶著無數唾沫星子的講話,“我寫完了,三本都寫完了,我不想再寫了,也沒有什麼可寫的了。”
那位編輯張了張嘴巴,困惑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