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血 (又名 白石街)

第17部分 (第3/4頁)

崧曰就跟慪氏回到上房午休。慪氏好抽一口，在炕桌邊點著煙燈燒幾個泡。日子久了蘇崧曰被竄叨地沾染上，共同分享騰雲駕霧飄飄欲仙生死兩忘的仙境。這會他合上眼睛，咕嚕又坐起來，找著火鐮點上煙燈。他拉開楠木炕桌包銅角的小抽屜，從油紙裡用小拇指甲蓋挖出一團，黑色的油膏在他手裡捏攢成中藥丸一樣，他端起一杆銅質銀絲鏤邊煙槍就著煙燈點上。他把吸收進來的美妙氣體含醞在腑內，讓它們像蚯蚓一樣在五臟六腑和每一條經絡裡前行蠕動。一縷青煙從火車頭冒出來。蘇崧曰覺得身子像被翻耙過的泥土一樣鬆軟充滿肥力，插個秧苗就能長出穀子來。他摸摸地球般隆起的肚皮，覺得乘神六遨遊上了太空。月球上一大片水田，一個村姑用樹枝吆著水牛。這個村姑他好像見過，家就在島東頭。水牛擺著尾巴，……月球上也有蚊子啊？他覺著自己變成了鐵柺李八仙過海飄到了紅楓林，樹葉紅得真好看，前頭就是一塊藍色的海濱，是精衛填海的地方。女兒幻化成一隻五彩羽錦的鳥，在天上飛飛……蘇崧曰納悶，“老子花了一大筆錢太空旅行，怎麼見的還都是那幾個人？”

“哎喲，老頭子，你可真會享受！也不等等我。”蘇崧曰睜開眼睛，女兒飛走了。慪氏坐在床邊。“唉”蘇崧曰往回收收腿。“別唉聲嘆氣了，女兒大了早晚要嫁人。”“她怎麼會跟唐家那小子……”“喲，人家唐家怎麼了？三代官宦，書香門第，還屈了你寶貝女兒啊！”“少在這瞎扯！”蘇崧曰靠在被子上，女兒的笑臉浮現在眼前，她手上拿著個可樂瓶衝唐家小子又說又笑。她這種神氣自己從來沒見到過。她那股馴順的樣子讓蘇崧曰痛苦嫉妒又惱恨。從小她對自己從來沒有這樣過，蘇崧曰覺得女兒是那樣的幸福，而這樣幸福的表情自己在家裡從沒看到過。蘇崧曰被一個事實驚呆了¤　女兒總有一天會出嫁離開自己。他感到從未有過的痛苦∵　女兒要被別人奪走了。更讓他受不了的是他覺得女兒愛對面那個生人遠甚過自己……蘇崧曰的大腦袋變成了窗臺前的根雕盆景。女兒那種幸福是這個男的給的，她那種乖順的神情是對這個男的回報，想到這蘇崧曰真要發瘋，恨不得衝到女兒房子去。他支愣著耳朵聽聽東邊房子沒動靜了。眼前驀然閃過唐家小子西部牛仔掏左輪的影像，#　@　&amp；　~*一個蒼蠅在腦袋邊嗡嗡叫，他搖搖手把它趕跑^^^^^^“啊——∮—∮—※…”女兒發出的驚恐尖叫聲還在折磨他。她像中箭的小鹿一樣回頭望他≈￠◎¤∵∮#　！

“別愣著了，躺下歇會吧。”慪氏把煙槍擱在炕桌上熄了煙燈靠裡躺下。蘇崧曰像山崩一樣人整個垮下來一點精神都沒有了，他癱倒在床上不說話。慪氏把夾被往自己這邊拉拉，看蘇崧曰閉著眼睛用指頭捅他一下：“犯不著生那麼大氣。”蘇崧曰雙手抱住後腦勺望著房粱。“我說呀……給她瞅個合適人家，她出了閣也就了了你一塊心病。陳掌櫃到是好，就是比小姐大太多，……又娶過妻室，委屈了她。唉？不知道唐家那邊知道不知道？”“你少瞎起鬨！”慪氏一笑也翻個身抬眼望著屋頂：“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女大留成愁啊……！”

陳栻一揹著手邁著四方步走回家門。家裡人都用過飯午休了。他徑直走進廚房，見案板上給他留的飯菜扣在一個大紗罩裡。他搬個凳子過去揭起紗罩又拉開櫥櫃拿出個小碗去鍋裡填飯，他把筷子在桌上墩一下埋頭就狼吞虎嚥吃起來。“陳掌櫃回來了”黃媽一打簾子進來，“剛才吃飯等你半天。我再給你熱熱吧。”“不用。”“還是熱熱吧”黃媽到爐膛前就火。“把您吵起來了。”“嗨，就沒睡。”“您給我燒個湯就行了。”陳栻一吃著。“陳掌櫃，小三在你那乾的還行吧？”“頂大用了。家裡在虎門開分號，我就打算把他支派到那去。黃媽，他每月給你多少錢啊？”“三兒怪孝順的，每個月都給我兩塊大洋。”“他每個月可掙六塊啊，我回去問問他把錢都幹什麼了。”“孩子在外頭，三朋九友的總少不了花費。”鍋開了，黃媽拍拍手過去把切好的西紅柿放鍋裡，手裡又捏個雞蛋打到碗裡。陳栻一早先上島來蘇家做學徒的時候就吃黃媽做的飯。黃媽那時候二十出頭死了丈夫帶著兒子三立在蘇家幫廚。她對十五歲的陳栻一就像大姐一樣親。陳栻一那時候身子骨單薄，白天搬貨卸貨包貨賣貨忙活，晚上守著煤油燈撥了算盤子算帳記帳，算的晚了餓了就摸到廚房把黃媽留的一團餈粑或兩個粽子一根黃瓜送下肚壓壓飢。陳栻一從南洋回來三立也長成大小夥子了，陳栻一就把他帶到身邊讓他學著做生意，三立腦袋機靈勤快有眼色，很快就成為蘇家商鋪拿得起的夥計。黃媽也盼著三立跟著陳掌櫃長出息。陳栻一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