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水三千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接觸時,在那種令人屏息的沉默時分,她能感受到我對她身體的凝視也曾帶著肉身的重壓。我寧願不去思忖這樣的可能性:野蠻人也許沒有教女孩子如何迎合男人各種乖謬的挑逗和乖謬地把她撇在一邊,而只是把性愛的激情視為生活本質,不管是馬是羊還是男人女人,那都是生活最清澈明瞭的方式和最清澈明瞭的結局。因為野蠻人沒有這樣教他們的女孩子,所以那個把她從街上撿回來的異邦老頭做出的各種舉動都讓她迷惑不解:讓她住在他的屋子裡,於是他有時可以吻她的腳;有時卻聲色俱厲地嚇唬她;有時用奇香異色的油料塗抹她;一會兒可以不理會她;一會兒卻整夜睡在她的懷抱裡;忽然又心血來潮地分開睡了,也許沒別的,只是因為虛弱乏力、優柔寡斷、只想逃避他自己的慾望罷了。當我不再把她看作一個殘廢的、落下疤痕的、受到傷害的身體時,也許她的身體就具有了另一種新的缺陷,就像一隻貓身上本來有爪子一樣,而我再也不把爪子看作手指而只視為爪子。與其說這樣符合常理,不如說我喜歡這樣認為。可能她也有自己的種種思考方式來發現我同樣正常。
第三章第三章(1)
每天清晨天空中都是鳥兒振搧翅膀的聲音,大群的鳥兒從南面飛抵此地,它們落腳沼澤地之前在湖面上一圈一圈地盤旋。在風聲的間隙裡,聽到的就是它們哇哇、呱呱、叭叭、吱吱的不和諧的鼓譟,這喧囂直擾此間,像是水面上出現了一個對峙的城邦:灰野鴨、棕野鴨、針尾松雞、綠頭鴨、短頸野鴨、斑頭秋沙鴨。
第一批水禽確證了早春的跡象:風中有了一絲暖意,湖上的冰變得像半透明的玻璃。春天在來的路上,就要到耕種時節了。
這也是狩獵的季節。天還沒亮,一隊隊人馬就出發去湖邊張設捕網。到中午時分他們會帶著大批獵物回來:扭斷脖頸的鳥被縛住雙腳,一隻一隻地串在長杆子上;那些活的被關進了木籠,驚恐地亂撲亂蹦;偶爾有一隻默不作聲的大天鵝夾在這些鳥中間。這是大自然慷慨的賜與: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裡各人都可以大飽口福了。
在我動身前,有兩個檔案要完成。一個是給州長的報告。“為了修復第三局的突襲造成的某些損傷,”我寫道,“也是為了重建本地區有過的某種和睦氣氛,我將對野蠻人部落作一次短暫的訪問。”我署上名字粘好信封。
另一個寫什麼,事實上我還沒想好。一紙遺囑?一部傳記?一份懺悔?還是戍邊三十年實錄那樣的東西?我整天坐在桌前凝視著面前空白的紙張,等著語言來到筆尖。接下來的一天還是這樣。第三天,我放棄了,把紙張塞進抽屜,投入出發前的準備。這兩件事想來似乎相映成趣:一個不知道怎麼對付自己床上的女人的男人,同樣也不知道如何用文字表達自己。
我找了三個人陪我一起去。兩個年輕的新兵,被我召來執行這項臨時任務。第三個年紀大些,他出生在這個地區,當過獵人也曾做過馬匹買賣,他的薪酬將從我的私人積蓄中開支。出發前的一個下午,我把他們叫到一起。“我知道眼下不是出行的好時節,”我告訴他們,“這季節氣候變化無常,冬天將要過去,春天還沒到來。可是我們如果再等下去,遊牧部落的人就要開始遷移,就找不到他們了。”他們並未提出什麼問題。
對這女孩我說得簡明扼要:“我們要把你帶到你們自己人那裡去,或者說盡可能把你帶到靠近你們的人那兒的地方,因為他們現在都散居各處。”她沒有一點喜不自禁的表示。我把買來給她旅行用的沉重的毛皮衣服放在她身邊,兔皮帽子依照當地式樣繡著花,還有新的靴子和手套。
事情定下來以後,我就能睡安穩覺了,內心甚至有些欣悅的感覺。
我們三月三日那天出發,穿過城門走上大路,一大群孩子和狗一直跟著我們走到湖邊。我們聽從了獵人和獵禽者的指點,經過灌渠離開湖邊拐上一條岔路,這條路走對了。後邊拖著的那條尾巴漸漸消散了,只剩下兩個憨憨的半大孩子一路小跑地追著我們,彼此在較勁比誰還能撐下去。
太陽昇起來了,卻絲毫不覺暖意。從湖邊吹過來的風把我們的眼淚都刮出來了。我們排成一個縱列:四個男人一個女人,四匹馱著東西的馬。那些逆風而行的馬匹被風颳得來回打轉,我們迂迴地甩開了攔著圍牆的城鎮、光禿禿的田野,最後又把那兩個喘著大氣的孩子給甩掉了。
我的計劃是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到湖的南面,然後折向西北方向那條人跡罕至的小路穿越沙漠,進入山谷地帶,那裡是北部遊牧部落的冬季營地。除了遊牧部落的人這條路很少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