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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聲冤叫孟氏,必有緣故。”
到次日升堂,官吏兩旁侍立。這徐知府把陳敬濟、陳安提上來,摘了口詞,取了張無事的供狀,喝令釋放。李通判在旁不知,還再三說:“老先生,這廝賊情既的,不可放他。”反被徐知府對佐貳官盡力數說了李通判一頓,說:“我居本府正官,與朝廷幹事,不該與你家官報私仇,誣陷平人作賊。你家兒子娶了他丈人西門慶妾孟氏,帶了許多東西,應沒官贓物,金銀箱籠來。他是西門慶女婿,徑來索討前物,你如何假捏賊情,拿他入罪,教我替你家出力?做官養兒養女,也要長大,若是如此,公道何堪?”當廳把李通判數說的滿面羞慚,垂首喪氣而不敢言。陳敬濟與陳安便釋放出去了。良久,徐知府退堂。
這李通判回到本宅,心中十分焦燥。便對夫人大嚷大叫道:“養的好不肖子,今日吃徐知府當堂對眾同僚官吏,盡力數落了我一頓,可不氣殺我也!”夫人慌了,便道:“甚麼事?”李通判即把兒子叫到跟前,喝令左右:“拿大板子來,氣殺我也!”說道:“你拿得好賊,他是西門慶女婿。因這婦人帶了許多妝奩、金銀箱籠來,他口口聲聲稱是當朝逆犯楊戩寄放應沒官之物,來問你要。說你假盜出庫中官銀,當賊情拿他。我通一字不知,反被正堂徐知府對眾數說了我這一頓。此是我頭一日官未做,你照顧我的。我要你這不肖子何用?”即令左右雨點般大板子打將下來。可憐打得這李衙內皮開肉綻,鮮血迸流。夫人見打得不像模樣,在旁哭泣勸解。孟玉樓立在後廳角門首,掩淚潛聽。當下打了三十大板,李通判分付左右:“押著衙內,即時與我把婦人打發出門,令他任意改嫁,免惹是非,全我名節。”那李衙內心中怎生捨得離異,只顧在父母跟前啼哭哀告:“寧把兒子打死爹爹跟前,並舍不的婦人。”李通判把衙內用鐵索墩鎖在後堂,不放出去,只要囚禁死他。夫人哭道:“相公,你做官一場,年紀五十餘歲,也只落得這點骨血。不爭為這婦人,你囚死他,往後你年老休官,倚靠何人?”李通判道:“不然,他在這裡,須帶累我受人氣。”夫人道:“你不容他在此,打發他兩口兒回原籍真定府家去便了。”通判依聽夫人之言,放了衙內,限三日就起身,打點車輛,同婦人歸棗強縣裡攻書去了。
卻表陳敬濟與陳安出離嚴州府,到寺中取了行李,徑往清江浦陳二店中來尋楊大郎。陳二說:“他三日前,說你有信來說不得來,他收拾了貨船,起身往家中去了。”這敬濟未信,還向河下去尋船隻,撲了個空。說道:“這天殺的,如何不等我來就起身去了!”況新打監中出來,身邊盤纏已無,和陳安不免搭在人船上,把衣衫解當,討吃歸家,忙忙似喪家之犬,急急如漏網之魚,隨行找尋楊大郎,並無蹤跡。那時正值秋暮天氣,樹木凋零,金風搖落,甚是淒涼。有詩八句,單道這秋天行人最苦:
棲棲芰荷枯,葉葉梧桐墜。蛩鳴腐草中,雁落平沙地。
細雨溼青林,霜重寒天氣。不見路行人,怎曉秋滋味。
有日敬濟到家。陳定正在門首,看見敬濟來家,衣衫襤褸,面貌黧黑,唬了一跳。接到家中,問貨船到於何處。敬濟氣得半日不言,把嚴州府遭官司一節說了:“多虧正堂徐知府放了我,不然性命難保。今被楊大郎這天殺的,把我貨物不知拐的往那裡去了。”先使陳定往他家探聽,他家說還不曾來家。敬濟又親去問了一遭,並沒下落,心中著慌,走入房中。那馮金寶又和西門大姐首南面北,自從敬濟出門,兩個合氣,直到如今。大姐便說:“馮金寶拿著銀子錢,轉與他鴇子去了。他家保兒成日來,瞞藏背掖,打酒買肉,在屋裡吃。家中要的沒有,睡到晌午,諸事兒不買,只熬俺們。”馮金寶又說:“大姐成日模草不拈,豎草不動,偷米換燒餅吃。又把煮的醃肉偷在房裡,和丫頭元宵兒同吃。”這陳敬濟就信了,反罵大姐:“賊不是才料淫婦,你害饞癆讒痞了,偷米出去換燒餅吃,又和丫頭打夥兒偷肉吃。”把元宵兒打了一頓,把大姐踢了幾腳。這大姐急了,趕著馮金寶兒撞頭,罵道:“好養漢的淫婦!你偷盜的東西與鴇子不值了,到學舌與漢子,說我偷米偷肉,犯夜的倒拿住巡更的了,教漢子踢我。我和你這淫婦兌換了罷,要這命做甚麼!”這敬濟道:“好淫婦,你換兌他,你還不值他幾個腳指頭兒哩。”也是合當有事,於是一把手採過大姐頭髮來,用拳撞腳踢、柺子打,打得大姐鼻口流血,半日甦醒過來。這敬濟便歸唱的房裡睡去了。由著大姐在下邊房裡嗚嗚咽咽,只顧哭泣。元宵兒便在外間睡著了。可憐大姐到半夜,用一條索子懸樑自縊身死,亡年二十四歲。
到次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