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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為始,西門慶過去睡了來,就告婦人說:“李瓶兒怎的生得白淨,身軟如綿花,好風月,又善飲。俺兩個帳子裡放著果盒,看牌飲酒,常玩耍半夜不睡。”又向袖中取出一個物件兒來,遞與金蓮瞧,道:“此是他老公公內府畫出來的,俺兩個點著燈,看著上面行事。”金蓮接在手中,展開觀看。有詞為證:
內府衢花綾裱,牙籤錦帶妝成。大青小綠細描金,鑲嵌斗方乾淨。女賽巫山神女,男如宋玉郎君,雙雙帳內慣交鋒。解名二十四,春意動關情。
金蓮從前至尾看了一遍,不肯放手,就交與春梅道:“好生收在我箱子內,早晚看著耍子。”西門慶道:“你看兩日,還交與我。此是人的愛物兒,我借了他來家瞧瞧,還與他。”金蓮道:“他的東西,如何到我家?我又不曾從他手裡要將來。就是打也打不出去。”西門慶道:“怪小奴才兒,休要耍問”趕著奪那手卷。金蓮道:“你若奪一奪兒,賭個手段,我就把他扯得稀爛,大家看不成。”西門慶笑道:“我也沒法了,隨你看完了與他罷麼。你還了他這個去,他還有個稀奇物件兒哩,到明日我要了來與你。”金蓮道:“我兒,誰養得你恁乖?你拿了來,我方與你這手卷去。”兩個絮聒了一回。晚夕,金蓮在房中香薰鴛被,款設銀燈,豔妝澡牝,與西門慶展開手卷,在錦帳之中效“于飛”之樂。看觀聽說:巫蠱魘昧之物,自古有之。金蓮自從叫劉瞎子回背之後,不上幾時,使西門慶變嗔怒而為寵愛,化憂辱而為歡娛,再不敢制他。正是:饒你奸似鬼,也吃洗腳水。有詞為證:
記得書齋乍會時,雲蹤雨跡少人知。曉來鸞鳳棲雙枕,剔盡銀燈半吐輝。
思往事,夢魂迷,今宵喜得效于飛。顛鸞倒鳳無窮樂,從此雙雙永不離。
第十四回 花子虛因氣喪身 李瓶兒迎奸赴會
詩曰:
眼意心期未即休,不堪拈弄玉搔頭。春回笑臉花含媚,黛蹙娥眉柳帶愁。
粉暈桃腮思伉儷,寒生蘭室盼綢繆。何如得遂相如意,不讓文君詠白頭。
話說一日吳月娘心中不快,吳大妗子來看,月娘留他住兩日。正陪在房中坐的,忽見小廝玳安抱進氈包來,說:“爹來家了。”吳大妗子便往李嬌兒房裡去了。西門慶進來,脫了衣服坐下。小玉拿茶來也不吃。月娘見他面色改常,便問:“你今日會茶,來家恁早?”西門慶道:“今該常二哥會,他家沒地方,請俺們在城外永福寺去耍子。有花二哥邀了應二哥,俺們四五個,往院裡鄭愛香兒家吃酒。正吃著,忽見幾個做公的進來,不由分說,把花二哥拿的去了。把眾人嚇了一驚。我便走到李桂姐躲了半日,不放心,使人打聽。原來是花二哥內臣家房族中告家財,在東京開封府遞了狀子,批下來,著落本縣拿人。俺們才放心,各人散歸家來。”月娘聞言,便道:“這是正該的,你整日跟著這夥人,不著個家,只在外邊胡撞;今日只當丟出事來,才是個了手。你如今還不心死。到明日不吃人掙鋒廝打,群到那日是個爛羊頭,你肯斷絕了這條路兒!正經家裡老婆的言語說著你肯聽?只是院裡淫婦在你跟前說句話兒,你到著個驢耳朵聽他。正是:家人說著耳邊風,外人說著金字經。”西門慶笑道:“誰人敢七個頭八個膽打我!”月娘道:“你這行貨子,只好家裡嘴頭子罷了。”
正說著,只見玳安走來說:“隔壁花二孃使天福兒來,請爹過去說話。”這西門慶聽了,趔趄腳兒就往外走。月娘道:“明日沒的教人講你把。”西門慶道:“切鄰間不防事。我去到那裡,看他有甚麼話說。”當下走過花子虛家來,李瓶兒使小廝請到後邊說話,只見婦人羅衫不整,粉面慵妝,從房裡出來,臉嚇的蠟渣也似黃,跪著西門慶,再三哀告道:“大官人沒奈何,不看僧面看佛面,常言道:家有患難,鄰里相助。因他不聽人言,把著正經家事兒不理,只在外邊胡行。今日吃人暗算,弄出這等事來。這時節方對小廝說將來,教我尋人情救他。我一個婦人家沒腳的,那裡尋那人情去。發狠起來,想著他恁不依說,拿到東京,打的他爛爛的,也不虧他。只是難為過世老公公的姓字。奴沒奈何,請將大官人過來,央及大官人,把他不要提起罷,千萬看奴薄面,有人情好歹尋一個兒,只不教他吃凌逼便了。”西門慶見婦人下禮,連忙道:“嫂子請起來,不妨,我還不知為了甚勾當。”婦人道:“正是一言難盡。俺過世老公公有四個侄兒,大侄兒喚做花子由,第三個喚花子光,第四個叫花子華,俺這個名花子虛,都是老公公嫡親的。雖然老公公掙下這一分錢財,見我這個兒不成器,從廣南迴來,把東西只交付與我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