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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如今只有一件事要緊:天明就要入殮,只怕被仵作看出破綻來怎了?團頭何九,他也是個精細的人,只怕他不肯殮。”西門慶笑道:“這個不妨事。何九我自吩咐他,他不敢違我的言語。”王婆道:“大官人快去吩咐他,不可遲了。”西門慶自去對何九說去了。正是:
三光有影誰能待,萬事無根只自生。雪隱鷺鷥飛始見,柳藏鸚鵡語方聞。
第六回 何九受賄瞞天 王婆幫閒遇雨
詞曰:
別後誰知珠分玉剖。忘海誓山盟天共久,偶戀著山雞,輒棄鸞儔。
從此簫郎淚暗流,過秦樓幾空回首。縱新人勝舊,也應須一別,灑淚登舟。
卻說西門慶去了。到天大明,王婆拿銀子買了棺材冥器,又買些香燭紙錢之類,歸來就於武大靈前點起一盞隨身燈。鄰舍街坊都來看望,那婦人虛掩著粉臉假哭。眾街坊問道:“大郎得何病患便死了?”那婆娘答道:“因害心疼,不想一日日越重了,看看不能夠好。不幸昨夜三更鼓死了,好是苦也!”又哽哽咽咽假哭起來。眾鄰舍明知道此人死的不明,不好只顧問他。眾人盡勸道:“死是死了,活的自要安穩過。娘子省煩惱,天氣暄熱。”那婦人只得假意兒謝了,眾人各自散去。王婆抬了棺材來,去請仵作團頭何九。但是入殮用的都買了,並家裡一應物件也都買了。就於報恩寺叫了兩個禪和子,晚夕伴靈拜懺。不多時,何九先撥了幾個火家整頓。
且說何九到巳牌時分,慢慢的走來,到紫石街巷口,迎見西門慶。叫道:“老九何往?”何九答道:“小人只去前面殮這賣炊餅的武大郎屍首。”西門慶道:“且停一步說話。”何九跟著西門慶,來到轉角頭一個小酒店裡,坐下在閣兒內。西門慶道:“老九請上坐。”何九道:“小人是何等人,敢對大官人一處坐的!”西門慶道:“老九何故見外?且請坐。”二人讓了一回,坐下。西門慶吩咐酒保:“取瓶好酒來。”酒保一面鋪下菜蔬果品按酒之類,一面燙上酒來。何九心中疑忌,想道:“西門慶自來不曾和我吃酒,今日這杯酒必有蹊蹺。”兩個飲夠多時,只見西門慶向袖子裡摸出一錠雪花銀子,放在面前說道:“老九休嫌輕微,明日另有酬謝。”何九叉手道:“小人無半點效力之處,如何敢受大官人見賜銀兩!若是大官人有使令,小人也不敢辭。”西門慶道:“老九休要見外,請收過了。”何九道:“大官人便說不妨。”西門慶道:“別無甚事。少刻他家自有些辛苦錢。只是如今殮武大的屍首,凡百事周全,一床錦被遮蓋則個。”何九道:“我道何事!這些小事,有甚打緊,如何敢受大官人銀兩?”西門慶道:“你若不受時,便是推卻。”何九自來懼西門慶是個把持官府的人,只得收了銀子。又吃了幾杯酒,西門慶呼酒保來:“記了帳目,明日來我鋪子內支錢。”兩個下樓,一面出了店門。臨行,西門慶道:“老九是必記心,不可洩漏。改日另有補報。”吩咐罷,一直去了。
何九接了銀子,自忖道:“其中緣故那卻是不須提起的了。只是這銀子,恐怕武二來家有說話,留著倒是個見證。”一面又忖道:“這兩日倒要些銀子攪纏,且落得用了,到其間再做理會便了。”於是一直到武大門首。只見那幾個火家正在門首伺候。王婆也等的心裡火發。何九一到,便間火家:“這武大是甚病死了?”火家道:“他家說害心疼病死了。”何九入門,揭起簾子進來。王婆接著道:“久等多時了,陰陽也來了半日,老九如何這咱才來?”何九道:“便是有些小事絆住了腳,來遲了一步。”只見那婦人穿著一件素淡衣裳,白布鬏髻,從裡面假哭出來。何九道:“娘子省煩惱,大郎已是歸天去了。”那婦人虛掩著淚眼道:“說不得的苦!我夫心疼病症,幾個日子便把命丟了。撇得奴好苦!”這何九一面上上下下看了婆娘的模樣,心裡暗道:“我從來只聽得人說武大娘子,不曾認得他。原來武大郎討得這個老婆在屋裡。西門慶這十兩銀子使著了!”一面走向靈前,看武大屍首。陰陽宣唸經畢,揭起千秋幡,扯開白絹,定睛看時,見武大指甲青,唇口紫,麵皮黃,眼皆突出,就知是中惡。旁邊那兩個火家說道:“怎的臉也紫了,口唇上有牙痕,口中出血?”何九道:“休得胡說!兩日天氣十分炎熱,如何不走動些!”一面七手八腳葫蘆提殮了,裝入棺材內,兩下用長命釘釘了。王婆一力攛掇,拿出一吊錢來與何九,打發眾火家去了,就問:“幾時出去?”王婆道:“大娘子說只三日便出殯,城外燒化。”何九也便起身。那婦人當夜擺著酒請人,第二日請四個僧唸經。第三日早五更,眾火家都來扛抬棺材,也有幾個鄰舍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