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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同王慶、孫琳、賀吉到衙前南街酒店裡坐定。牛大戶叫酒保搬取酒肉,吃了三杯兩盞,牛大戶向身邊取出一包散碎銀兩,遞與王慶道:“白銀三十兩,把與你途中使用。”王慶用手接過道:“生受泰山!”牛大戶推著王慶的手道:“這等容易!我等閒也不把銀兩與你,你如今配曲陝州,一千餘里,路遠山遙,知道你幾時回來?你調戲了別人家女兒,卻不耽誤了自己的妻子!老婆誰人替你養?又無一男半女,田地家產,可以守你,你須立紙休書,自你去後,任從改嫁,日後並無爭執。如此,方把銀子給你。”王慶平日會花費,思想:“我囊中又無十兩半斤銀子,這陝西如何去得?”左思右算,要那銀兩使用,嘆了口氣道:“罷罷!只得寫紙休書。”牛大戶一手接紙,一手交銀,自回去了。
王慶同了兩個公人,到家中來,收拾行囊包裹,老婆已被牛大戶接到家中去了,把個門兒鎖著。王慶向鄰人家借了斧鑿,開啟門戶,到裡面看時,凡老婆身上穿的身上戴的,都將了去。王慶又惱怒又悽慘。央間壁一個周老婆子,到家備了酒食,把與公人吃了,將十兩銀子,送與孫琳、賀吉道:“小人槍棒疼痛,行走不動,將息幾日,方好上路。”孫琳、賀吉得了錢,也是應允,怎奈察攸處挽心腹催促公人起身。王慶將傢什胡亂變賣了,交還了胡員外家恁房。
此時王慶的父親王砉,已被兒子氣瞎了雙眼,另居一處,兒子上門,不打便罵。今日聞兒子遭官司刺配,不覺心痛,教個小廝扶著,走到王慶屋裡,叫道:“兒子啊,你不聽我的教誨,一直如此。”說罷,那雙昏眼內,掉下淚來。王慶從小不曾叫王砉一聲爺的,今值此家破人離的時節,心中也酸楚起來,叫聲道:“爺,兒子今日遭恁般屈官司,叵耐牛老兒無禮,逼我寫下休書的狀兒,才把銀子與我。”王砉道:“你平日是愛妻子、孝丈人的,今日他如何這等待你?”王慶聽了這兩句搶白的話,就氣憤憤地不來睬爺,徑通兩個公人出城去了。王砉頓足捶胸道:“是我不該來看這逆種!”復扶了小廝自回,不題。
卻說王慶同了孫琳、賀吉離了東京,賃個僻靜所在,調治了十餘日,棒瘡稍愈,公人催促上路,迤邐而行,望陝州投奔。此時正是六月初旬,天氣炎熱,一日止行得四五十里,在路上免不得睡死人床,喝不滾湯。三個人行了十五六日,過了嵩山。一日正在行走,孫琳用手向西指著遠遠的山峰說道:“這座山叫做北邙山,屬西京管下。”三人說著話,趁早涼,行了二十餘里。望見北邙山東,有個市鎮,只見四面村農,紛紛的投市中去。那市東人家稀少處,丁字兒列著三株大柏樹。樹下陰陰,只見一簇人亞肩疊背的圍著一個漢子,赤著上身,在那陰涼樹下,吆吆喝喝地使棒。三人走到樹下歇涼。
王慶走得汗雨淋漓,滿身蒸溼,帶著護身枷,挨入人業中,掂起腳看那漢使棒。看了一歇兒,王慶不覺失口笑道:“那漢子使的是花棒。”那漢正使到熱鬧處,聽了這句話,收了棒看時,卻是個配軍。那漢大怒,便罵:“賊配軍,俺的棒,遠近聞名,你敢開了那鳥口,輕慢我的棒,放出這個屁來!”丟下棒,提起拳頭,劈臉就打。只見人叢中走出兩個少年漢子來攔住道:“休要動手!”便問王慶道:“足下必是高手。”王慶道:“亂道這一句,惹了那漢子的怒,小人棒也略曉得些兒。”
那邊使棒的漢子怒罵道:“賊配軍,你敢與我比試罷?”那兩個人對王慶道:“你敢與那漢子使合棒,若贏了他,便將這掠下的兩貫錢,都送與你。”王慶笑道:“這也使得。”分開眾人,向賀吉取了棒,脫了汗衫,拽扎起裙子,掣棒在手。眾人都道:“你項上帶著個枷兒,卻如何輪棒?”王慶道:“只這節兒稀罕。帶著行枷贏了他,才算手段。”眾人齊聲道:“你若帶枷贏了,這兩貫錢一定與你。”便讓開路,放王慶入去。
那使棒的漢,也掣棒在手,使個旗鼓,喝道:“來,來,來!”王慶道:“列位恩官,休要笑話。”那邊漢子明欺王慶有枷礙著,吐個門戶,喚做“蟒蛇吞象勢。”王慶也吐個勢,喚做“蜻蜓點水勢。”那漢喝一聲,便使棒蓋將入來。王慶望後一退,那漢趕入一步,提起棒,向王慶頂門,又復一棒打下來。王慶將身向左一閃,那漢的棒打個空,收棒不迭。王慶就那一閃裡,向那漢右手一棒劈去,正打著右手腕,把這條棒打落下來;幸得棒下留情,不然把個手腕打斷。眾人大笑。
王慶上前執著那漢的手道:“衝撞休怪!”那漢右手疼痛,便將左手去取那兩貫錢。眾人一齊襄將起來道:“那本事低醜,適講過,這錢應是贏棒的拿!”只見在先出尖上前的兩個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