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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跳起來道:“你兩個怎地得一碗便恁醉了?”向前來扶,不覺自家頭暈眼花,撲地倒了。光著眼,都面面相覷;麻木了,動彈不得。酒店裡那人道:“慚愧!好幾日沒買賣!今日天送這三個行貨來與我!”先把宋江倒拖了,入去山邊人肉作房裡,放在剝人凳上;又來把這兩個公人也拖了入去,那人再來,卻把包裹行李都提在後屋內,開啟看時,都是金銀。那人自道:“我開了許多年酒店,不見著這等一個囚徒!量這等一個罪人,怎地有許多財物,卻不是從天降下賜與我的!”那人看罷包裹,且去門前望幾個火家歸來開剝。立在門前看了一回,不見一個男女歸來。
只見嶺下這邊三個人奔上嶺來。那人卻認得,慌忙迎接道:“大哥那裡去來?”那三個內一個大漢應道:“我們特地上嶺來接一個人,料道是來的程途日期了。我每日出來,只在嶺下等候,老不見到,正不知在那裡耽擱了。那人道:”大哥,卻是等誰?“那大漢道:”等個奢遮的好男子“。那人問道:”甚麼奢遮的好男子?“那大漢答道:”你敢也聞他的大名?便是濟州鄆城縣宋押司宋江。“那人道:”莫不是江湖上說的山東及時雨宋公明?“那大漢道:”正是此人。“那人又問道:”他卻因甚打這裡過?“那大漢道:”我本不知。近日有個相識從濟州來,說道‘鄆城縣宋江,不知為甚事發在濟州府,斷配江州牢城’。我料想他必從這裡過來,別處又無路。他在鄆城縣時,我尚且要去和他會;今次正從這裡經過,如何不結識他?
因此,在嶺下連日等候;接了他四五日,並不見有一個囚徒過來。我今日同這兩個兄弟信步踱上山嶺,來你這裡買碗酒,就望你一望。近日你店裡買賣如何?“那人道:”不瞞大哥說,這幾個月裡好生沒買賣。今日謝天謝地,捉得三個行貨,又有些東西。“那大漢慌忙問道:”三個甚樣人?“那人道:”兩個公人和一個罪人。“那漢失驚道:”這囚徒莫非是黑肥胖的人?“那人應道:”真個不十分長大,面貌紫棠色。“那大漢連忙問道:”不曾動手麼?“那人答道:”方拖進作房去,等火家未回,不曾開剝。“那大漢道:”等我認他一認!“當下四個人進入人肉作房裡,只見剝人凳上挺著宋江和兩個公人,顛倒頭放在地下。
那大漢看見宋江,卻不認得;相他臉上“金印,”又不分曉;沒可尋思處,猛想起道:“且取公人的包裹來,我看他公文便知”那人道:“說得是。”便去房裡取過公人的包裹開啟,見了一錠大銀,又若干散碎銀兩。解開文書袋來,看了差批,眾人只叫得“慚愧。”那大漢便道:“天使令我今日上嶺來!早是不曾動!爭些兒誤了我哥哥性命!”那大漢便叫那人:“快討解藥來,先救起我哥哥。”那人也慌了,連忙調了解藥,便和那大漢去作房裡,先開了枷,扶將起來,把這解藥灌將下去。四個人將宋江扛出前面客位裡,那大漢扶住著,漸漸醒來,光著眼,看了眾人立在面前,又不認得。只見那大漢教兩個兄弟扶住了宋江,納頭便拜。宋江問道:“是誰?我不是夢中麼?”只見賣酒的那人也拜。宋江道:“這裡正是那裡?不敢動問兩位高姓?”那大漢道:“小弟姓李,名俊。祖貫江州人氏。專在揚子江中撐船,梢公為生,能識水性。人都呼小弟做混江龍李俊便是。這個賣酒的是此間揭陽嶺人,只靠做私商道路,人盡呼他做催命判官李立。這兩個兄弟是此間潯江邊人,專販私鹽來這裡貨賣,卻是投奔李俊家歇身。大江中伏得水,駕得船。是弟兄兩個:一個喚做出洞蛟童威,一個叫做翻江蛟童猛。”這兩個也拜了宋江四拜。宋江問道:“卻才麻翻了宋江,如何卻知我姓名?”李俊道:“兄弟有個相識,近日做買賣從濟州回來,說起哥哥大名,為發在江州牢城。李俊往常思念,只要去貴縣拜識哥哥,只為緣分淺薄,不能彀去。今聞仁兄來江州,必從這裡經過。小弟連連在嶺下等接仁兄五七日了,不見來。今日無心,天幸使令李俊同兩個弟兄上嶺來,就買杯酒,遇見李立說將起來;因此,小弟大驚,慌忙去作房裡看了,卻又不認得哥哥;猛可思量起來,取討公文看了,知道是哥哥。不敢問仁兄,聞知在鄆城縣做押司,不知為何事配來江州?”宋江把這殺了閻婆惜直至石勇村店寄書,回家事發,今次配來江州,備細說了一遍。眾人稱歎不已。李立道:“哥哥,何不只在此間住了,休上江州牢城去受苦?”宋江答道:“梁山泊苦死相留,我尚兀自不肯住,恐怕連累家中老父,此間如何住得!”李俊道:“哥哥義士,必不肯胡行。你救起那兩個公人來。”李立連忙叫了火家,已都歸來了,便把公人扛出前面客位裡來,把解藥灌將下去,救得兩個公人起來,面面相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