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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馬,來店裡尋問主人,道:“那個是打虎的武都頭?”
施恩卻認得是孟州守禦兵馬都監張蒙方衙內親隨人。施恩便向前問道:“你們尋武都頭則甚?”那軍漢說道:“奉都監相公鈞旨,聞知武都頭是個好男子,特地差我們將馬來取他。相公有鈞貼在此。”
施恩看了,尋思道:“這張都監是我父親的上司官,屬他調遣。今者,武松又是配來的囚徒,亦屬他管下,只得教他去。”施恩便對武松道:“兄長,這幾位郎中是張都監相公處差來取你。他既著人牽馬來,哥哥心下如何?”
武松是個剛直的人,不知委曲,便道:“他既是取我,只得走一遭,看他有甚話說。”隨即換了衣裳巾幘,帶了個小伴當,上了馬,一同眾人投孟州城裡來。到得張都監宅前,下了馬,跟著那軍漢直到廳前參見張都監。那張蒙方在廳上,見了武松來,大喜道:“教進前來相見。”
武松到廳下,拜了張都監,叉手立在側邊。張都監便對武松道:“我聞知你是個大丈夫,男子漢,英雄無敵,敢與人同死同生。我帳前現缺恁地一個人,不知你肯與我做親隨梯已人麼?”武松跪下,稱謝道:“小人是個牢城營內囚徒;若蒙恩相抬舉,小人當以執鞭隨鐙,服侍恩相。”
張都監大喜,便叫取果盒酒出來。張都監親自賜了酒,叫武松吃得大醉,就前廳廊下收拾一間耳房與武松安歇。次日,又差人去施恩處取了行李來,只在張都監家宿歇。早晚都監相公不住地喚武松進後堂與酒與食,放他穿房入戶,把做親人一般看待;又叫裁縫與武松徹裡徹外做秋衣。武松見了,也自歡喜,心裡尋思道:“難得這個都監相公一力要抬舉我!自從到這裡住了,寸步不離,又沒工夫去快活林與施恩說話。……雖是他頻頻使人來相看我,多管是不能夠入宅裡來?……”
武松自從在張都監宅裡,相公見愛,但是人有些公事來央浼他的,武松對都監相公說了,無有不依。外人俱送些金銀、財帛、段匹……等件。武松買個柳藤箱子,把這送的東西都鎖在裡面,不在話下。
時光迅速,卻早又是八月中秋。張都監向後堂深處鴛鴦樓下安排筵宴,慶賞中秋,叫喚武松到裡面飲酒,武松見夫人宅眷都在席上,吃了一杯便待轉身出來。張都監喚住武松,問道:“你那裡去?”武松答道:“恩相在上:夫人宅眷在此飲宴,小人理合迴避。”張都監大笑道:“差了;我敬你是個義士,特地請將你來一處飲酒,如自家一般,何故卻要回避?”便教坐了。武松道:“小人是個囚徒,如何敢與恩相坐地。”張都監道:“義士,你如何見外?此間又無外人,便坐不妨。”
武松三回五次謙讓告辭。張都監那裡肯放,定要武松一處坐地。武松只得唱個無禮喏,遠遠地斜著身坐下。張都監著丫環養娘相勸,一杯兩盞。
看看飲過五七杯酒,張都監叫抬上果桌飲酒,又進了一兩套食;次說些閒話,問了些槍法。張都監道:“大丈夫飲酒,何用小杯!”叫:“取大銀賞鍾斟酒與義士吃。”連珠箭勸了武松幾鍾。
看看月明光彩照入東窗。武松吃得半醉,卻都忘了禮數,只顧痛飲。張都監叫喚一個心愛的養娘,叫做玉蘭,出來唱曲。張都監指著玉蘭道:“這裡別無外人,只有我心腹之人武都頭在此。你可唱個中秋對月時景的曲兒,教我們聽則個。”玉蘭執著象板,向前各道個萬福,頓開喉嚨,唱一隻東坡學士“中秋水調歌”。唱道是: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只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卷珠簾,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常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這玉蘭唱罷,放下象板,又各道了一個萬福,立在一邊。張都監又道:“玉蘭,你可把一巡酒。”這玉蘭應了,便拿了一副勸盤,丫環斟酒,先遞了相公,次勸了夫人,第三個便勸武松飲酒。張都監叫斟滿著。武松那裡敢抬頭,起身遠遠地接過酒來,唱了相公夫人兩個大喏,拿起酒來一飲而盡,便還了盞子。
張都監指著玉蘭對武松道:“此女頗有些聰明,不惟善知音律,亦且極能針指。如你不嫌低微,數日之間,擇了良時,將來與你做個妻室。”武松起身再拜,道:“量小人何者之人,怎敢望恩相宅眷為妻。枉自折武松的草料!”張都監笑道:“我既出了此言,必要與你。你休推故阻我,必不負約。”當時一連又飲了十數杯酒。約莫酒湧上來,恐怕失了禮節,便起身拜謝了相公夫人,出到前廳廊下房門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