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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革見逼得慌,愈加疑惑。此時六月天氣,暑氣蒸人,汪革要郭擇解衣暢飲,郭擇不肯。郭擇連次要起身,汪革也不放。
只管斟著大觥相勸,自巳牌至申牌時分,席還不散。
郭擇見天色將晚,恐怕他留宿,決意起身,說道:“適郭某所言,出於至誠,並無半字相欺。從與不從,早早裁決,休得兩相擔誤。”汪革帶著半醉,喚郭擇的表字道:“希顏是我故人,敢不吐露心腹。某無辜受謗,不知所由。今即欲入郡參謁,又恐郡守不分皂白,阿附上官,強入人罪。鼠雀貪生,人豈不惜命?今有楮券四百,聊奉希顏表意,為我轉眼兩三個月,我當向臨安借貴要之力,與樞密院討個人情。上面先說得停妥,方敢出頭。希顏念吾平日交情,休得推委。”郭擇本不欲受,只恐汪革心疑生變,乃佯笑道:“平昔相知,自當效力,何勞厚賜?暫時領愛,容他日璧還。”卻待舒手去接那楮券,誰知王觀察王立站在窗外,聽得汪革將楮券送郭擇,自己卻沒甚賄賂。帶著九分九厘醉態,不覺大怒,拍窗大叫道:“好都監!樞密院奉聖旨著本郡取謀反犯人,乃受錢轉限,誰人敢擔這干係?”
原來汪世雄率領壯丁,正伏在壁後。聽得此語,即時躍出,將郭擇一索捆番,罵道:“吾父與你何等交情,如何藏匿聖旨文書,吃騙吾父入郡,陷之死地?是何道理?”王立在窗外聽見勢頭不好,早轉身便走。正遇著一條好漢,提著朴刀攔祝那人姓劉名青,綽號“劉千斤”,乃汪革手下第一個心腹家奴,喝道:“賊子那裡走!”王立拔出腰刀廝鬥,奪路向前,早被劉青左臂上砍上一刀。王立負痛而奔,劉青緊步趕上。只聽得莊外喊聲大舉,莊客將從人亂砍,盡皆殺死。王立肩胛上又中了一朴刀,情知逃走不脫,便隨刀仆地,妝做僵死。莊客將撓鉤拖出,和眾死屍一堆兒堆向牆邊。汪革當廳坐下,汪世雄押郭擇,當面搜出袖內文書一卷。汪革看了大怒,喝教斬首。郭擇叩頭求饒道:“此事非關小人,都因何縣尉妄稟拒捕,以致太守發怒。小人奉上官差委,不得已而來。若得何縣尉面對明白,小人雖死不恨。”汪革道:“留下你這驢頭也罷,省得那狗縣尉沒有了證見。”分付權鎖在耳房中。教汪世雄即時往炭山冶坊等處,凡壯丁都要取齊聽令。
卻說炭山都是村農怕事,聞說汪家造反,一個個都向深山中藏躲。只有冶坊中大半是無賴之徒,一呼而集,約有三百餘人。都到莊上,殺牛宰馬,權做賞軍。莊上原有駿馬三匹,日行數百里,價值千金。那馬都有名色,叫做:惺惺騮,小驄騍,番婆子。
又平日結識得四個好漢,都是膽勇過人的,那四個:龔四八,董三,董四,錢四二。
其時也都來莊上,開懷飲酒,直吃到四更盡,五更初。眾人都醉飽了,汪革扎縛起來,真像個好漢:頭總旋風髻,身穿白錦袍。
聬鞋兜腳緊,裹肚系身牢。
多帶穿楊箭,高擎斬鐵刀。
雄威真罕見,麻地顯英豪。
汪革自騎著番婆子,控馬的用著劉青,又是一個不良善的。怎生模樣,剛須環眼威風凜,八尺長軀一片錦。
千斤鐵臂敢相持,好漢逢他打寒噤。
汪革引著一百人為前鋒。董三、董四、錢四二共引三百人為中軍。汪世雄騎著小驄騍,卻教龔四八騎著惺惺騮相隨,引一百餘人,押著郭都監為後隊。分發已定,連放三個大硋,一齊起身,望宿松進發,要拿何縣尉。正是:
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
離城約五里之近,天色大明。只見錢四二跑上前向汪革說道:“要拿一個縣尉,何須驚天動地,只消數人突然而入,縛了他來就是。”汪革道:“此言有理。”就教錢四二押著大隊屯住,單領董三、董四、劉青和二十餘人前行,望見城濠邊一群小兒連臂而歌,歌曰:“二六佳人姓汪,偷個船兒過江。過江能幾日?
一杯熱酒難當。“
歌之不已。汪革策馬近前叱之,忽然不見,心下甚疑。
到縣前時,已是早衙時分,只見靜悄悄地,絕無動靜。汪革卻待下馬,只見一個直宿的老門子,從縣裡面唱著哩花兒的走出,被劉青一把拿住回道:“何縣尉在那裡?”老門子答道:“昨日往東村勾攝公事未回。”汪革就教他引路,徑出東門。約行二十餘里,來到一所大廟,喚做福應侯廟,乃是一邑之香火,本邑奉事甚謹,最有靈應。老門子指道:“每常官府下鄉,只在這廟裡歇宿,可以問之。”汪革下馬入廟,廟祝見人馬雄壯,刀仗鮮明正不知甚人,唬得尿流屁滾,跪地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