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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滿耳風雷吼,一派江聲送客船。
渡江至潤州,迤邐到常州,過蘇州,至吳江。
是日申牌時分,李元舟中看見吳江風景,不減瀟湘圖畫,心中大喜,令梢公泊舟近長橋之側。元登岸上橋,來垂虹亭上,憑欄而坐,望太湖晚景。李元觀之不足,忽見橋東一帶粉牆中有殿堂,不知何所。卻值漁翁卷網而來,揖而問之:“橋東粉牆,乃是何家?”漁人曰:“此三高士祠。”李元問曰:“三高何人也?”漁人曰:“乃范蠡、張翰、陸龜蒙三個高士。”
元喜,尋路渡一橫橋,至三高士祠。入側門,觀石碑。上堂,見三人列坐,中范蠡,左張翰,右陸龜蒙。李元尋思間,一老人策杖而來。問之,乃看祠堂之人。李元曰:“此祠堂幾年矣?”老人曰:“近千餘年矣。”元曰:“吾聞張翰在朝,曾為顯官,因思鱸魚蓴菜之美,棄官歸鄉,徹老不仕,乃是急流中勇退之人,世之高士也。陸龜蒙絕代詩人,隱居吳淞江上,惟以養鴨為樂,亦世之高士。此二人立祠,正當其理。范蠡乃越國之上卿,因獻西施於吳王夫差,就中取事,破了吳國。
後見越王義薄,扁舟遨遊五湖,自號鴟夷子。此人雖賢,乃吳國之仇人,如何於此受人享祭?“老人曰:”前人所建,不知何意。“李元於老人處借筆硯,題詩一絕於壁間,以明鴟夷子不可於此受享。詩曰:地靈人傑誇張陸,共預清祠事可宜。
千載難消亡國恨,不應此地著鴟夷。
題罷,還了老人筆硯,相辭出門。見數個小孩兒,用竹杖於深草中戲打小蛇。李元近前視之,見小蛇生得奇異,金眼黃口,赭身錦鱗,體如珊瑚之狀,腮下有綠毛,可長寸餘。
其蛇長尺餘,如瘦竹之形。元見尚有遊氣,慌忙止住小童休打:“我與你銅錢百文,可將小蛇放了,賣與我。”小童簇定要錢。李元將朱蛇用衫袖包裹,引小童到船邊,與了銅錢自去。喚王安開書箱取艾葉煎湯,少等溫貯於盤中,將小蛇洗去汙血。命梢公開船,遠望岸上草木茂盛之處,急無人到,就那裡將朱蛇放了。蛇乃回頭數次,看著李元。元曰:“李元今日放了你,可於僻靜去處躲避,休再教人見。”朱蛇遊入水中,穿波底而去。李元令移舟望杭州而行。
三日已到,拜見父親,言訖家中之事。父問其學業,李元一一對答,父心甚喜。在衙中住了數日,李元告父曰:“母親在家,早晚無人侍奉,兒欲歸家,就赴春眩”父乃收拾俸餘之資,買些土物,令元回鄉,又令王安送歸。行李已搬下船,拜辭父親,與王安二人離了杭州。出東新橋官塘大路,過長安壩,至嘉禾,近吳江。從舊歲所觀山色湖光,意中不捨。
到長橋時,日已平西,李元教暫住行舟,且觀景物,宿一宵來早去就橋下灣住船,上岸獨步。上橋,登垂虹亭,憑闌佇目。遙望湖光瀲灩,山色空濛。風定漁歌聚,波搖雁影分。
正觀玩間,忽見一青衣小童,進前作揖,手執名榜一紙,曰:“東人有名榜在此,欲見解元,未敢擅便。”李元曰:“汝東人何在?”青衣曰:“在此橋左,拱聽呼喚。”李元看名榜紙上一行書雲:“學生朱偉謹謁。”元曰:“汝東人莫非誤認我乎?”
青衣曰:“正欲見解元,安得誤耶!”李元曰:“我自來江左,並無相識,亦無姓朱者來往為友,多敢同姓者乎?”青衣曰:“正欲見通判相公李衙內李伯元,豈有誤耶!”李元曰:“既然如此,必是斯文,請來相見何礙。”
青衣去不多時,引一秀才至,眉清目秀,齒白唇紅,飄飄然有凌雲之氣。那秀才見李元先拜,元慌忙答禮。朱秀才曰:“家尊與令祖相識甚厚,聞先生自杭而回,特命學生伺候已久。倘蒙不棄,少屈文旆,至舍下與家尊略敘舊誼,可乎?”
李元曰:“元年幼,不知先祖與君家有舊,失於拜望,幸乞恕察。”朱秀才曰:“蝸居只在咫尺,幸勿見卻。”李元見朱秀才堅意叩請,乃隨秀才出垂虹亭。至長橋盡處,柳陰之中,泊一畫舫,上有數人,容貌魁梧,衣裝鮮麗。邀元下船,見船內五彩裝畫,裀褥鋪設,皆極富貴。元早驚異。朱秀才教開船,從者蕩槳,舟去如飛,兩邊攪起浪花,如雪飛舞。
須臾之間,船已到岸,朱秀之請李元上岸。元見一帶松柏,亭亭如蓋,沙草灘頭,擺列著紫衫銀帶約二十餘人,兩乘紫藤兜轎。李元問曰:“此公吏何府第之使也?”朱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