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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寒溫的言語。先向朝南的虎皮交椅上打個恭,恰像有人看坐的一般,連忙轉身,就拖一把交椅,朝北主位排下;又向空再一謙讓,方才上坐。眾人看他見神見鬼的模樣,不敢上前,都兩旁站立呆看。只見滕大尹在上坐拱揖,開談道:“令夫人將家產事告到晚生手裡,此事端的如何?”說罷,便作傾聽之狀。良久,乃搖首吐舌道:“長公子太不良了。”靜聽一會,又自說道:“數次公子何以存活?”停一會,又說道:“右偏小屋,有何活計?”又連聲道:“領教,領教。”又停一時,說道:“這項也交付次公子?晚生都領命了。”少停又拱揖道:“晚生怎敢當此厚惠?”推遜了多時,又道:“既承尊命懇切,晚生勉領,便給批照與次公子收執。”乃起身,又連作數揖,一稱:“晚生便去。”眾人都看得呆了。
只見滕大尹立起身來,東看西看,問道:“倪爺那裡去了?”門子稟道:“沒見甚麼倪爺。”滕大尹道:“有此怪事?”喚善繼問道:“方才令尊老先生,親在門外相迎;與我對坐了,講這半日說話,你們諒必都聽見的。”善繼道:“小人不曾聽見。”滕大尹道:“方才長長的身兒,瘦瘦的臉兒,高顴骨,細眼睛,長眉大耳,朗朗的一牙須,銀也似自的,紗帽皂靴,紅袍金帶,可是倪老先生模樣麼?”唬得眾人一身冷汗,都跪下道:“正是他生前模樣。”大尹道:“如何忽然不見了?他說家中有兩處大廳堂,又東邊舊存下一所小屋,可是有的?”善繼也不敢隱瞞,只得承認道:“有的。”大尹道:“且到東邊小屋去一看,自有話說。”眾人見大尹半日自言自語,說得活龍活觀,分明是倪太守模樣,都通道倪太守真個出現了。人人吐舌,個個驚心。誰知都是胰大尹的巧言。也是看了行樂園,照依小像說來,何曾有半句是真話!有詩為證:
聖賢自是空題目,惟有鬼神不敢觸。若非大尹假裝詞,逆子如何肯心服?
倪善繼引路,眾人隨著大尹,來到東偏舊屋內。這舊屋是倪太守未得第時所居,自從造了大廳大堂,把舊屋空著,只做個倉廳,堆積些零碎米麥在內,留下一房家人。看見大尹前後走了一遍,到正屋中坐下,向善繼道:“你父親果是有靈,家中事體,備細與我說了。教我主張,這所舊宅子與善述,你意下何如?”善繼叩頭道:“但憑恩臺明斷。”大尹討傢俬簿子細細看了,連聲道:“也好個大家事。”看到後面遺筆分關,大笑道:“你家老先生自家寫定購,方才卻又在我面前,說善繼許多不是,這個老先兒也是沒主意的。”喚倪善繼過來,“既然分關寫定,這些田園帳目,一一給你,善述不許妄爭。”梅氏暗暗叫苦,方欲上前哀求,只見大尹又道:“這舊屋判與善述,此屋中之所有,善繼也不許妄爭。”善繼想道:“這屋內破家破火,不直甚事。便堆下些米麥,一月前都策得七八了,存不多兒,我也勾便宜了。”便連連答應道:“恩臺所斷極明。”大尹道:“你兩人一言為定,個無翻悔。眾人既是親族,都來做個證見。方才倪老先生當面囑付說:”此屋左壁下,理金五千兩,做五壇,當與次兒。‘“善述不信,稟道:”若果然如此,即使萬金,亦是兄弟的,小兒並不敢爭執。“大尹道:”你就爭執時,我也不準。“
便教手下討鋤頭、鐵鍬等器,梅氏母子作眼,率領民壯,往東壁下掘開牆基,果然理下五個大壇。發起來時,壇中滿滿的,都是光銀子。把一罈銀子上秤稱時,算來該是六十二斤半,剛剛一千兩足數。眾人看見,無不驚訝。善繼益發信真了:“若非父親陰靈出現,面訴縣主,這個藏銀,我們尚且不知,縣主那裡知道?”只見藤大尹教把五壇銀子一字兒擺在自家面前,又分付梅氏道:“右壁還有五壇,亦是五千之數。更有一罈金子,方才倪老先生育命,送我作酬謝之意,我不敢當,他再一相強,我只得領了。”梅氏同善述叩頭說道:“左壁五千,己出望外;若右壁更有,敢不依先人之命。”大尹道:“我何似知之?據你家老先生是恁般說,想不是虛話。”再教人發掘西壁,果然六個大壇,五壇是銀,一罈是金。善繼看著許多黃自之物,眼裡都放出火來,恨不得搶他一錠;只是有言在前,一字也不敢開口。滕大尹寫個照帖,給與善述為照,就將這房家人,判與善述母子。梅氏同善述不勝之喜,一同叩頭拜謝。善繼滿肚不樂,也只得磕幾個頭,勉強說句“多謝恩臺主張”。大尹判幾條封皮,將一罈金子封了,放在自己轎前,抬回衙內,落得受用。眾人都認道真個倪太守許下酬謝他的,反以為理之當然,那個敢道個“不”字。這正叫做鷸蚌相持,漁人得利。若是倪善繼存心忠厚,兄弟和睦,肯將傢俬平等分析,這幹兩黃金,弟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