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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去我心頭大病。”
兩個人在屋中計議,不防跟小姐的乳母田氏從窗外經過,這些話一一俱各聽了去了。他急急的奔到後樓,來到香閏,見了小姐,一五一十俱各說了,便道:“小姐不可為俗禮所拘,仍作閏門之態。一來解救顏姑爺,二來並救顏老母。此事關係非淺,不可因小節而壞大事。小姐早早拿個主意。”小姐道:“總是我那親孃去世,叫我向誰申訴呢?”田氏道:“我倒有個主意。他們商議原不出十天,咱們就在這三五日內,小姐與顏相公不論夫妻,仍論兄妹,寫一字柬,叫秀紅約他在內書房夜間相會。將原委告訴明白了顏相公,小姐將私蓄贈些與他,叫他另尋安身之處。候科考後功名成就,那時再來就親,大約員外無有不允之理。”小姐聞聽,尚然不肯。還是田氏與繡紅百般開導解勸,小姐無奈才應允了。
大凡為人各有私念。似乳母、丫環這一番私念,原是為顧及顏生,疼愛小姐,是一片好心。這個私念,理應如此。竟有一等人,無故一心私念,鬧的他自己亡魂失魄,彷彿熱地螞蟻一般,行蹤無定,居止不安。就是馮君衡這小子,自從聽見他姑媽有意將金蟬小姐許配於他,他便每日跑破了門,不時的往來。若遇見員外,他便卑躬下氣,假作斯文。那一宗脅肩謅笑,便叫人忍耐不得。員外看了,總不大合心。若是員外不在跟前,他便和他姑媽訕皮訕臉,百般的央告,甚至於屈膝,只要求馮氏早晚在員外跟前玉成其事。偏偏的有一日,湊巧恰值金蟬小姐給馮氏問安。孃兒兩個正在閒談,這小子他就一步兒跑進來了。小姐躲閃不及,馮氏便道:“你們是表兄妹,皆是骨肉,是見得的,彼此見了。”小姐無奈,把袖子福了一福。他便作下一揖去,半天直不起腰來。那一雙賊眼,直勾勾地瞧著小姐。
旁邊繡紅看不上眼,擁簇著小姐回繡閣去了。他就呆了半晌。
他這一瞧,真不是人,瞧人沒有那麼瞧的。
往往書上多有眉眼傳情,又云眉來眼去,仔細想來,這個眉毛竟無用處。眼睛為的是瞧,眉毛跟在裡頭可攪什麼呢?不是這麼說嗎,要是沒有他真嗑磣,就猶如笑話上說的嘴和鼻說話:“呔!老鼻呀,你有什麼本事,竟敢居在我的上頭呢?”
鼻子答道:“你若不虧我聞見,你如何分的出香臭來呢?”鼻子又和眼睛說話:“呔!老眼呀,你有什麼本事,竟敢居在我的上頭呢?”眼睛答道:“你若不虧我瞧見,你如何知道好歹呢?”眼睛又和眉毛說話:“呔!老眉呀,你有什麼本事,竟敢居在我的上頭呢?”眉毛答道:“我原沒有什麼本事,不過是你的配搭兒。你若不願意在你上頭,我就挪在你的底下去,看你得樣兒不得樣兒。”馮君衡他這一瞧,直是把眉毛錯安了位了。自那一天見了小姐之後,他便謀求的狠了,恨不得立刻到手。天天來至柳家探望。
這一天剛進門來,見院內拴著一匹白馬,便問家人道:“此馬從何而來?”家人回道:“是武進縣顏姑爺騎來的。”
他一聞此言,就猶如平空的打了個焦雷,只驚得目瞪痴呆,魂飛天外,半晌方透過一口氣來。暗想:“此事卻怎麼處?”只得來到書房,見了柳洪。見員外愁眉不展,他知道:“必是為此事發愁。想來顏生必然窮苦至甚,我何不見他,看看他倒是怎麼的光景。如若真不象樣,就當面奚落他一場,也出了我胸中惡氣。”想罷,便對柳洪言明要見顏生。柳洪無奈,只得將他帶入幽齋。他原打算奚落一場,誰知見了顏生,不但衣冠鮮明,而且相貌俊美,談吐風雅,反覺得侷促不安,自慚形穢,竟自無地可容,連一句整話也說不出來。柳洪在旁觀瞧,也覺得妍媸自分,暗道:“據顏生相貌才情,堪配吾女。可惜他家道貧寒,是一宗大病。”又看馮君衡,聳肩縮背,擠眉弄眼,竟不知如何是可。柳洪倒覺不好意思,搭訕著道:“你二人在此攀話,我料理我的事去了。”說罷,就走開了。馮君衡見柳洪去後,他便抓頭不是尾,險些兒沒急出毛病來。略坐一坐,便回書房去了。
一進門來,自己便對穿衣鏡一照,自己叫道:“馮君衡嚇,馮君衡!你瞧瞧人家是怎麼長來著,你是怎麼長來著。我也不怨別的,怨只怨我那爺孃,既要好兒子,為何不下上點好好的工夫呢?教導教導,調理調理,真是好好兒的,也不至於見了人說不出話來。”自己怨恨一番,忽又想道:“顏生也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我又何必怕他呢?這不是我自損志氣麼?明日倒要乍著膽子與他盤桓盤桓,看是如何。”想罷,就在書房睡了。
到了次日,吃畢早飯,依然猶疑了半天,後來發了一個狠兒,便上幽齋而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