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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星期一,他不可能去託兒所。”凱一邊說,一邊在筆記本上寫。“不是上託兒所的日子。”
“什麼?”
“我在問他上託兒所的事。羅比應該今天去託兒所。我需要知道他上次去是什麼時候。”
“我跟你說過了,是不是?上次。”
她的眼睛睜得前所未有的大。聲調依然平淡,但敵對的情緒開始湧動著浮出水面。
“你是不是同性戀?”她問。
“不是。”凱回答,筆也不停。
“看著像同性戀。”特莉說。
凱還在寫。
“果汁。”羅比又叫起來,巧克力塗得滿臉都是。
這次凱沒動。過了好久,特莉吃力地離開椅子,搖搖晃晃地往門廳走去。凱往前一探身,開啟特莉剛坐下時推到一邊的餅乾罐。裡面有一支注射器、一團髒髒的棉球、鏽跡斑斑的勺子,以及一隻積滿灰塵的塑膠袋。凱噼啪一聲把蓋子扣緊,羅比一直在旁邊看著她。一陣咔咔嗒嗒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好一會兒之後特莉回來了,把一杯果汁搡到小男孩手裡。
“拿去。”與其說是在給兒子講,還不如說是讓凱聽到。她又往下一坐,卻沒對準方向,磕在了椅子把手上。凱聽見骨頭撞擊木板的聲音,可是特莉好像並沒有覺得痛。她終於在往下塌陷的椅墊上坐穩了,打量起眼前的社工來,目光矇矇矓矓的,好像什麼也不在乎。
凱已經把資料從頭到尾翻遍了。她知道,毒癮的黑洞幾乎吸盡了特莉·威登生命中一切有價值的東西,包括兩個孩子。——另外兩個留在她身邊的也快要養不起。為了海洛因,她賣淫、小偷小摸,現在正在戒毒,可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了。
不過,沒有感覺,不再在乎——這一刻,凱心想,她比我快樂呢。
3
午飯後的第二節課前,斯圖爾特·“肥仔”·沃爾走出了學校。他的逃學實驗並非一時興起,而是昨晚就已經謀劃周全。他決定要逃下午最後兩節計算機課。本來逃哪節課都無所謂,可他最好的朋友安德魯·普萊斯(他叫他汪汪)跟他計算機課沒分在一起,不管他怎麼努力,都沒能降到汪汪那一級。
肥仔和安德魯大概都明白,兩人的相處中多是安德魯崇拜肥仔。不過肥仔自己倒是疑心他需要安德魯大過安德魯需要他。近來,肥仔開始把這種依賴視為軟弱的表現,可是他又這樣想:既然喜歡安德魯的陪伴,而那兩節課上又享受不到,還不如干脆逃掉。
肥仔從可靠渠道打聽到,要想逃出溫特登的校園而不被窗邊某一雙眼睛察覺,唯一安全的辦法是翻過腳踏車棚旁邊那道邊牆。於是他便照做了,指尖觸地,落在邊牆外側窄窄的小道上。落地平穩無險,他大步走過小道,左轉上了人來人往髒亂不堪的大路。
走到後顧無憂處,他點燃一根菸,沿著一排破敗的小商店繼續前進。過了五個街區,肥仔再往左一轉,便來到叢地最外圍的一圈街道。他腳下不停,伸手鬆開領帶,卻並不取下。誰一看都知道他是個學生,可他並不在乎。肥仔從來沒想過把校服收拾得合體一些,比如在翻領上別個徽章,或者用時髦的手法打個領結什麼的,他對校服不屑一顧,就像囚犯對囚衣的心情。
在肥仔看來,人類所犯下的錯誤中,百分之九十九是出於為自己感到羞愧,撒謊遮掩,想要變成另一個人。誠實是肥仔的金錢,是他的武器和盾牌。你一誠實,人們就怕你,因為你讓他們感到震驚。肥仔發現,別人都身陷尷尬扭捏、虛偽作態的泥潭中,生怕真相洩露,而他卻被不加修飾的原始狀態所吸引,他喜歡即使醜陋但卻真實的東西,喜歡讓他父親那樣的人感到害羞惡心的一切。彌賽亞、賤民,所謂瘋子、罪犯,都讓他思考良久,他們都是被沉睡的大眾唾棄的高貴之人。
很艱難,同時卻又很光榮的,是做真正的自己,哪怕那個自己——毋寧說尤其如果那個自己——是個殘酷、危險的傢伙。你若恰巧是頭野獸,對此並不遮遮掩掩,那便是勇氣。但與此同時,也不能假裝自己身上的獸性不止如此,因為一旦誇大其辭、虛張聲勢,你便與鴿籠子無異,也是個謊話連篇的偽君子。真和假是肥仔心中用得最多的兩個詞,他用這兩個詞來衡量自己,衡量他人,精確得猶如鐳射射線。
他已經斷定自己擁有某些真性情,值得鼓勵,必須培養,然而同時另一些思維習慣卻是有違天性的果實,全由不幸的成長環境造成,假得很,必須滌盪殆盡。最近,他正訓練自己按心中真的本能行事,而對可能引發的負疚感和恐懼感(統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