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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兩個穿戴極好的女人,一個跪在懺悔室裡,另一個在她旁邊,跪在一把椅子上。他隨意看了一眼,或是朦朦朧朧地感到了責任,或是讚歎兩位太太的高貴而淡雅的裝束,他注意到懺悔室內並沒有教士。“這就怪了,”他想,“她們若是虔誠的,就該跪在祭壇前;若是上流社會中人,就該赫然置身某個陽臺的第一排。這連衣裙剪裁得多好!多雅緻!”他放慢了腳步,想看看她們。
於連的腳步聲在深邃的寂靜中響起,跪在懺悔座裡的女人聽見了,略微偏了偏頭。突然,她輕輕叫了一聲,暈過去了。
這跪著的女人沒了力氣,向後一仰;她的朋友,緊挨在她身邊,跳起來扶住她。就在這時,於連看見了向後跌倒的女人的肩膀。一條用精美的大顆珍珠串成的絞形項鍊引起他的注意,他很熟悉啊。當他認出德·萊納夫人的頭髮時,他是多麼激動啊!正是她。試著扶住她的頭不讓她跌倒的那位太太是德爾維夫人。於連不顧一切地衝上去,若不是他扶住她們,德·萊納夫人倒下去,還會拖上她的朋友。德·萊納夫人面無血色,毫無知覺,頭軟綿綿地靠在他的肩上。他幫著德爾維夫人讓這迷人的頭靠在一把草墊椅子的背上。他跪下了。
德爾維夫人轉過頭,認出了他。
“走開,先生,走開!”她對他說,口氣中帶著最強烈的憤怒。“特別是不要讓她再見到您。見到您只會使她感到厭惡,她在見到您之前是那樣的幸福!您的手段太殘忍了。走開,走得遠遠的,如果您還有一點廉恥的話。”
這句話說得那麼強硬,於連此時那麼虛弱,不容他不離開。“她一直在恨我,”他想到德爾維夫人,自言自語道。
這時,教堂裡響起遊行隊伍前排的教士們哼哼呀呀的歌聲,他們回來了。夏斯—貝爾納神甫叫了於連好幾聲,他沒有聽見,他過去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從一根大柱子後面拖了出來。於連躲在那裡,半死不活。神甫想把他介紹給主教。
“您不舒服,我的孩子,”神甫見他那麼蒼白,幾乎走不動路:“您幹活兒太多了。”神甫把胳膊伸給他。“來,坐在這張灑聖水的小凳子上,在我背後,我擋著您。”此時他們正在大門一側。“您放心,還有二十分鐘主教大人才露面呢。努力恢復您的精神,他經過時,我扶您起來,我雖年老但還強壯有力。”
但是主教經過時,於連抖得那麼厲害,夏斯神甫只好放棄引見他的打算。
“別太難過了,”他對他說,“我還會找到機會的。”
晚上,他讓人給神學院的小教堂送來十斤蠟燭,說是於連細心和熄滅蠟燭動作迅速節省下來的。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可憐的孩子自己也熄滅了,自從見到德·萊納夫人,他的腦海裡已是一片空白。
第二十九章 第一次提升
大教堂裡發生了那件事之後,於連一直沉浸在幽深的夢幻之中,久久不能解脫,一天早晨,嚴厲的彼拉神甫打發人來叫他。
“瞧,夏斯-貝爾納神甫寫信來了,說您的好話呢。總的來說,我對您的行為相當滿意。您極不謹慎,甚至輕率冒失,只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不過到目前為止,您的心是善良的,甚至是寬洪大量的,智力過人。總之,我在您身上看到了一星不容忽視的火花。
“我工作了十五年,就要離開這幢房子了:我的罪過是讓神學院的學生們自由判斷,沒有保護也沒有破壞您在告罪亭裡對我說的那個秘密組織。我走之前,想為您做點事情,要不是有根據在您房間發現的阿芒達·比奈的地址所作的揭發,此事我兩個月之前就該做了,您理應得到。我讓您作《新約》和《舊約》的輔導教師。”
於連感激得不知說什麼好,真想跪下,感謝天主;但是他油然而生另一種更為真實的感情。他走近彼拉神甫,拿起他的手,舉到自己的唇邊。
“這是幹什麼?”彼拉神甫生氣地叫道;然而,於連的眼睛比行動表明了更多的東西。
彼拉神甫驚奇地望著他,彷彿一個多年來已不慣於面對細膩的感情的人一樣。這種注視洩露了院長的真情,他的聲音變了。
“好吧!是的,我的孩子,我對你很有感情。上天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我本該公正無私,對人既無恨亦無愛。你的一生將是艱難的。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某種使俗人不悅的東西。嫉妒和誹謗將對你窮追不捨。無論天主將你放在什麼地方,你的同伴都不會不懷著僧恨看著你;如果他們裝作愛你,那是為了更有把握地出賣你。對此只有一個辦法,就是隻向天主求助,他為了懲罰你的自負而使你必須受人憎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