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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有令人不快的想法。在這座寂寞的房子裡,他不是可以讀、寫、思考而不受打擾嗎?他可以沉入非非之想而不必時時研究一顆卑鄙靈魂的活動並用虛偽的言或行去對付。
“難道幸福離我這麼近嗎?……這樣的生活所需甚少;我可以選擇,或者娶愛麗莎,或者與富凱合夥……一個旅行者爬上一座陡峭的山峰,坐在山頂休息,其樂無窮。可要是強迫他永遠休息,他會感到幸福嗎?”
德·萊納夫人的腦子裡有了一些死纏著她不放的念頭。她下過決心,但還是把招標的內幕向於連合盤托出。“這麼一來,他會讓我忘記我的所有誓言!”她想。
如果她看見她丈夫處於危險之中,她會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的生命去救他。這是一顆高尚而浪漫的靈魂,對她來說,可為寬厚而不為,乃是悔恨之源,與犯罪的悔恨無異。可是也有一些不樣的日子,她不能驅散那幅她細細品味的極度幸福的圖景:她突然成了寡婦,她可以和於連成為夫妻了。
於連愛她的孩子們,遠勝過他們的父親;他管教嚴格但是公正,所以仍然獲得他們的愛戴。她清楚地感覺到,她若和於連結婚,就得離開維裡埃,儘管她那麼喜歡它的綠蔭。她看見了自己生活在巴黎,繼續給孩子們人人稱讚的教育。孩子們,她,於連,都得到了圓滿的幸福。
十九世紀所造成的婚姻的結果,竟是這樣奇特!愛情先於婚姻,那麼對婚後生活的厭倦肯定毀滅愛情。然而,一位哲學家會說,在富裕得不必工作的人那裡,對婚後生活的厭倦很快帶來對平靜快樂的厭倦。而在女人中,只有那些乾枯的心靈才不會因厭倦而陷入情網。
哲學家的思考使我原諒了德·萊納夫人,然而維裡埃人不原諒她;她沒有想到,全城的人都在議論她的愛情醜聞,由於出了這件大事,今年秋天過得比往年秋天少了些煩悶。
秋天,還有冬天的一部分,很快就過去了。該離開韋爾吉的森林了。維裡埃的上流社會開始憤怒了,因為他們的批評對德·萊納先生的影響居然如此之少。不到一星期,以完成此類任務取樂來減少平時之嚴肅的正人君子們便讓他起了最殘酷的疑心,然而他們使用的詞句卻最審慎不過。
瓦勒諾先生做得滴水不漏,把愛麗莎安置在—,個頗受尊敬的貴族人家,這家裡有五個女人。愛麗莎只要求略當市長家三分之二的工錢,她自己說是因為擔心冬天找不到工作。她自己還有一個絕妙的主意,同時去謝朗本堂神甫和新本堂神甫那裡去做懺悔,以便向他們兩個人細細地講述於連的愛情。
於連回來的第二天,早晨六鐘點,謝朗神甫就遣人把他叫去:“我不問您什麼,”他對他說,“我只是請求您,必要的話,我命令您什麼也不要對我說;我要求您必須三日內前往貝藏松神學院,或者去您的朋友富凱處。他一直準備為您安排一個美好的前程。我什麼都預見到了,也什麼都安排好了,您必須走,一年以內不要回維裡埃。”
於連沒有回答,他捉摸謝朗先生對他的關心是否有損他的名譽,他究竟不是他的父親。
“明日此刻,我將有幸再見到您,”最後他對本堂神甫說。
謝朗先生想用大力制服這個如此年輕的人,說了很多。於連裹在最謙卑的態度和表情裡,始終不開口。
他終於走了,立刻跑去告訴德·萊納夫人,卻發現她已陷入絕望。她丈夫剛剛相當坦率地跟她談了。他天生性格軟弱,又對來自貝藏松的遺產抱有希望,這終於使他認為她完全地清白無辜。他剛才向她承認,他發現維裡埃的輿論處在一種奇怪的狀態之中。公眾錯了,被嫉妒者引入歧途,可究竟該怎麼辦呢?
德·萊納夫人曾有過瞬間的幻想,於連線受瓦勒諾先生的聘請,留在維裡埃。然而這已不是去年那個單純羞怯的女人了;她的致命的激情、她的悔恨已使她變得聰明。她聽著丈夫講,很快便痛苦地確認,一次至少是暫時的別離不可避免。“離開我以後,於連會再度墜入他那野心勃勃的計劃中去,對於一無所有的人來說,這些計劃是那樣地自然。可我呢,偉大的天主啊!我這樣富有,可是對我的幸福又這樣地無用!他會忘掉我的。他那麼可愛,會有人愛他,他也會愛別人。啊!不幸的女人……我有什麼可抱怨的呢?蒼天是公正的,我未能中止罪惡,將功補過,蒼天剝奪了我的判斷力。我本可以用錢收買愛麗莎,這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我甚至不肯想一想,愛情產生的瘋狂的想象佔去了我全部的時間。我完了。”
有一件事使於連感到震驚,他把離別的可怕訊息告訴德·萊納夫人,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