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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日,漁洋去回拜許舉人,邀他署中夜宴,並約請鹽商作陪。鹽商二百兩早經送到了。漁洋去問張夫人,張夫人果然交出二百兩足紋。漁洋道:“奇了,你這錢向何處弄來的?”張夫人道:“我私橐裡剩有一雙金條,脫兌了這個數目,你要多也沒有了。”
漁洋道:“難得夫人慷慨,成我本志。”
外面又報許舉人到了,漁洋讓在書房小坐。肆筵設幾,備極豐腆。
眾鹽商也陸續而至,自然許舉人首座,漁洋末座。酒至半酣,漁洋從書廚裡取出四封紋銀,向許舉人道:“這二百兩是諸位先生的集腋,這二百兩是小弟的盡心。”
許舉人聽了,真是喜出望外。他起初不過想十兩八兩,開銷這些房飯錢,再到前途蒐括。這一來不特各費有著,還可寄點安家之用。便向漁洋拱手道:“老同年如此垂愛,諸位又如此解囊,小弟若有寸進,再當趨階叩首。否則亦永銘心版,圖個異日結草之報罷!”
漁洋又慰藉一番。
那許舉人酒落歡腸,慢慢提到近數十年詩格,說朱竹垞怎樣旖旎,尤悔庵怎樣纖巧,要一個黃鐘、大呂之音,清廟明堂之器,竟不可得。這也是氣運使然。最怪的是毛西河,他集子後面,附刊幾首女弟子的詩,老同年曾經見過嗎?漁洋笑了一笑。許舉人道:“西河還有序語。”
雲:昭華既受業傳是齋中,每賦詩必書兼本,郵示予請益。陸續得如干首,留其帙不忍毀去,遂附刊於雜文之後云云。
漁洋道:“昭華又是什麼女子呢?”
許舉人道:“說是崑山徐姓。”
其時移燈添酒,已漏下三鼓了。許舉人匆匆辭別,翌晨便渡淮河而上。這西河同那昭華,也確有一段的文字因緣。
正是:笑看玉勒鳴騶去,為拔金釵執贄來。
欲知後事,且聽下文。
第二十回 徐昭華別署弟子籍 陳南樓新題列女圖
上回說到毛西河文集,附刊徐昭華的詩。這昭華便是西河的女弟子。西河還說道,青勝於藍。其實昭華是崑山徐相國的後人。相國建築藏書的小樓,題曰“傳是”。那裡面牙籤玉軸,陳設精良。昭華年未及笄,即喜在此樓起坐,脂痕粉印,都在筆墨之間。那不櫛進士的聲名,早已傳播通國。昭華雖則吟椒詠絮,也有一二篇什,流散人間。然卻態度端莊,語言矜重。
不特外親中表,款曲難通,便是諸姑伯姐一流,也不過略加酬應,從不肯輕逾閫閾。到得於歸以後,上頭夫婿才貌兼優,況是鼎族右門,又不曾輕言離別,鶼鶼鰈鰈,兩好一雙。在昭華算得福慧雙修了。誰知勝會不常,盛筵難再,花殘月缺,竟做了年少的未亡人。從此縞袂青裙,不施膏沐,寒檠永夜,只借著幾首詩排遣排遣。凡有國朝名人的詩集,難得她近搜遠訪,多如束筍,其中最服膺的是毛西河,情願以一紙介紹書,附在弟子之列。西河亦略不謙讓,居然以老輩自居。越角吳根,都藉著郵筒往返,其實昭華並不曾與西河一面呢。那西河第一次命題。是《賦得拈花如自生》,仿六朝體。昭華詩云:明珠照翠鈿,美玉映紅妝。步移搖彩色,風回散寶光。蛛絲髻上繞,蝶影須邊翔。誰道金玉色,皆疑桃李香!
西河看了,著實歎賞一回。第二次命題,是擬劉孝標妹《贈夫詩》。昭華詩云:流蘇錦帳夜生寒,愁看殘月上闌干。漏聲應有盡,雙淚何時幹?芙蓉花發滿地紅,黛煙香散度簾攏。畫眉人去遠,腸斷春風中。
西河道:“美人細意熨貼平,裁縫滅盡針線跡。妍麗極矣,悽婉極矣!畢竟沒有慷慨悲歌之致,終是缺點。”
便囑昭華隨時注意。過了幾個月,昭華寄來幾首《塞上曲》道:朔風吹雪滿刀環,萬里從戎何日還?誰念沙場征戰苦?將軍今又度陰山。
長雲衰草雁行平,沙這徵人向月明。思婦不知秋夜冷,寒衣還未寄邊城。
擴騎三千出漢關,雕戈十萬臥燕山。月明近寒頻驅馬,尚有將軍夜獵還。
西河讀到這幾首,才知昭華聰明絕世,不是搓脂揉粉的人,便動了附刊集後這個思想。到得《瀨上集》出版,有這樣絕妙的尾聲,益發不脛而走。海內都知崑山有這位昭華女史,彼乞斗方,此求扇葉。有託題的,有索和的,玉石俱投,薰雜進。
昭華雖則一概謝絕,那孤嫠淨地,忽惹瞭如許緇紹塵,昭華已不自在。偏有些附庸風雅的詩人,謬託知音,踵門拜訪,真是自招煩惱了。昭華函懇西河,將附卷不再同訂,以免絮聒。函雲:昭華奉教先生,已逾數載。菲葑自愧,桃李兼培。悵立雪以難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