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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腳了。一是不喜婦女纖趾,又說較量弓鞋大小,算得小人的下達。這聰娘是蘇州唐靜涵的侍婢,頎身天足,簡齋便一見傾心。只是議價不諧,幾至決裂。靜涵又不肯輕輕脫手,簡齋正左右為難,不道文君願奔相如,紅拂竟投李靖。簡齋說道美人知己,從此便寸步不離。簡齋所謂改秣陵之組,遷鷲嶺之山,走函谷之關,渡黃流之水,真是沒一時沒有聰娘,沒一處沒有聰娘。那聰娘雖則歸了簡齋多年,卻是孕而不育。
簡齋出門相妾,盡是聰娘代為作主。
此次從南京渡江,到了揚州。各鹽商仰慕隨園先生的大名,你也贈金,我也請酒。後來知道簡齋為著納姬來的,一個姓汪的鹽商,在平山堂開了大會,把揚州滿城的名妓,都召了來,叫簡齋賞鑑。
這日卻是三月二十五,淡雲微雨,是輕暖輕寒的天氣。汪鹽商做了東道主人,早間便飛輿疾驟的到了,後面還帶著兩個侍姬。請得這班賓客,不是運使衙門裡的幕友,便是府縣衙門裡官親。此外同旗同商,各人都有女眷。等到日已傍午,才見簡齋扶了聰娘,白髮朱履的走進來。眾人同他作揖,他總拱拱雙手。聰娘自有女客邀去。簡齋從容平視,這班名妓,同肉屏風一般圍著,都是繡鞋蹴鳳,雲髻堆鴉,瘦短肥長,並沒有天姿國色。汪鹽商對著簡齋道:“我們揚州,去年開過花榜,這三鼎甲一概在此,老先生倒評品評品。”
簡齋道:“我是個外放的翰林,那裡能夠識得鼎甲?還請老兄指示罷!”
汪鹽商便叫了三鼎甲過來說:“這珊珊如洛浦妃子的,名叫柔荑,便是狀元;這盈盈如楊玉環的,名叫雲纕,便是榜眼;這依依如趙飛燕的,名叫佩兒,便是探花。邗溝春色,不亞上林,也是老先生的眼福。”
簡齋微微一笑。汪鹽商還趁著上席的時候,叫各妓絲竹競奏,嗷嘈滿耳。簡齋託言感冒,未散即行。次日寫了三副對聯,分贈鼎甲,完了汪鹽商的面子。內中有個程鹽商,說汪鹽商將殘花敗柳,搪塞簡齋。他去約了些同旗同商,將家中的婢女,任簡齋選擇,就借了澄園一敘。
這澄園是程鹽商的別野,桃紅柳綠,滿眼穠華,壘石鑿池,約有五六畝大小。其中一樓一閣,都經名流題詠。程鹽商是極風雅的人,斗方冊頁,琳琅滿壁。簡齋同了聰娘一路進去,欄邊檻外,綽綽約約站著些人。也有垂髫的,也有及笄的,輕顰淺笑,別有態度。聰娘看見池角上有個雛鬟,捏著一枝釣竿。
聰娘招招手,那雛鬟走到身畔。聰娘問她是那家的?她說是劉三太大房裡,名叫芙蓉。聰娘也不言語,暗中便託程姨太太說項。這劉鹽商是程鹽商聯襟,只要簡齋合意,情願倒貼妝奩,一齊奉送。簡齋總算諸事已畢,要返南京。各鹽商又紛紛餞行,備了錦纜牙檣,送他過渡。簡齋帶著聰娘,同這新寵,中流泛泛,未螟先停,遙望燈火兩三,認得是瓜洲夜景。
這晚聰娘叫船家備酒,便請簡齋吃個合巹杯兒,可以尋點鴛夢。簡齋喟然道:“你不要性急了,你聽得新人笑,不是要舊人哭嗎?她同我陌陌生生,勉強她合被同床,有何趣味?這不是一時教得會的。你且與她同睡,慢慢的將我性情脾氣,以及起居飲食,同她講講,使她學學。到了一年半載,能夠替你的力,我再收她。若是飢不擇食,生啖江珧柱,活剝癩蝦蟆,我也老了,何苦再添痕跡呢?”
聰娘道:“不是這樣說。我自前年以來,肌肉也瘦了,興致也減了,只為姐姐妹妹裡,沒有人當你的意,所以總是我跟著你走。我看芙蓉年紀雖小,卻有一些福相。我是不想子息了,你若靠她生得一男半女,也好娛樂老境。在船裡不便,我暫同她睡幾天,歸去了我卻不管。”
簡齋道:“好好,我還想赴金、焦一轉,望望江天一色的風景。”聰娘道:“出來的久了,夫人記掛得很,不如將來遊杭州罷!”簡齋也說道:“是。”
果然芙蓉去陪了聰娘同榻,簡齋獨臥外艙,反覺孤寂。不到一兩日,已達南京。簡齋收了芙蓉,聰孃的病,漸有點厲害了,延到秋初,竟是不起。簡齋撫今思昔,將聰娘葬在倉山,還做了一首墓誌銘。那結尾一段道:亡何清邱之社未毀,織室之星已災。巫舞宛邱,太姬無子;蟬鳴茂苑,齊女工愁。翾風有房老之稱,雲容少天師之藥。好孕惡育,枚皋在,而禖祝官亡。吊夢歌離,亢父召而靈妃步去。
蓋至於陽虧靈宅,骨瘦香桃,而聰娘亦自傷其不起矣!然而更衣既久,部性深知;嬌喘雖沉,晨妝必肅。羹湯強進,慮生大婦之愁;簪珥分頒,預作諸姬之別。倩人寫貌,眉小缺而猶嗔;借女承衾,手猶扶而不捨。一枝紅葬,七夕霜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