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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夫人逗留鎮江,尋著了小無錫,商量遠走高飛。捐了一個候補縣丞,一直逃到雲南。鑽了總督第一紅人老興的路子,補了實缺過班知縣。榕夫人依舊是太太,不過知府降做知縣罷了。
這老興也是旗人,名叫興祿,原是總督帳下的走卒。不知怎樣,忽然洋務局、電報局、機器局、警務處、善後局,總辦會辦,連綿不斷。有時觸了總督的怨,自有五少大人出來幫忙,一班文武官僚,要想五少大人說話的,都也透過興祿這根線。
五少大人叫他老興,大眾也是老興老興。雲南官場裡,說老興送了五少大人一隻金面盆,收進的不止十隻了。但是五少大人,只相信老興,憑你這樣整千累萬地送進去,總比不來老興的優美。五少大人,當然是總督的兒子了,哪知不是男的,倒是女的。總督是世家子弟出身,得著門蔭,升到這官,衙門裡姬妾成行,子女亦何止十數。最得寵的,生了這五少大人,偏偏是個女兒,從小不替他鉗耳裹足,穿著長袍短褂,迷離撲朔,夾在男子隊裡讀書,連自己忘記女身,也到教坊中去尋花問柳。
大眾都叫他五少大人,總督的屬員,竭力仰攀,總不放在五少大人心上。撞著興祿異想天開,叫精工製成金面盆,鏨花嵌寶,四圍珠鑽,燦爛奪目,五少大人看得奇妙,連贊興祿聰敏得很,能夠辦事,便一一告訴了父親。總督傳見興祿,獎勉了幾句,接二連三的優差。興祿自然孝敬五少大人,另外一份,送與五少大人的生母姨太太。姨太太用了興祿的錢,也在總督面前說好話,因之興祿保的人,薦的事,真比藩臬兩司還靈。
五少大人終日在湧月亭。聽瀑樓盤桓遊宴,卻有興祿替他佈置。雲南的風景,第一算是昆明池,上面接著青草湖,蒲藻長青,川禽翔集,賞心悅目,一覽無餘。五少大人一班知交,不是藩司的少君,便是臬司的貴介,夾著些幫閒篾片,調絲品竹,賭酒徵歌。大眾因為五少大人,一不見他小溲,二不見他袒裼,音低眉蹙,不似男人,暗中叫妓女秘密偷覷,依然尋不出破綻。無意中嬲他留宿,他亦慨然允諾,上床後只是齁齁熟睡。妓女乘機試探,,果然雪泥鴻爪,痕跡顯然。五少大人叫妓女不要聲張,每月約定包銀若干,算是他的狎客,妓女貪圖厚利,只得代為遮瞞。
只是五少大人的母親,看得他在外招搖,終究不是了局,同總督一度商議,要把他從速擇婿,卻又不便使他知道。總督想個法子,將他同淘的朋友,一律柬邀到署,飲酒賦詩。不料諸君都半是沒宇碑,有一兩個會動筆的,支嫩俚俗,做來既不像詩,又不像詞。只有一個方觀察方昶的兄弟方旭,較為合拍。
他做的四首《滇南竹枝詞》道:綠陰成幄雜花香,燕燕鶯鶯底事忙。何處園林堪領略,有人笑指水雲鄉。
春風吹上娶仙山,酒槪��凹竿�梗坑�迷а斐嘏下罰��ㄘα��鼗貳�
疊嶂層巖入畫圖,丹霞參錯紫雲腴。月明崖上觀飛瀑,散入波心萬顆珠。
不須往事問青蛉,持節人來幾度經?金馬碧雞偏恍惚,空教笑我指山靈。
總督頗為歎賞,便託迤東道雲南府,向方道議姻。這方旭卻是方道的庶弟,生母早故,孑然一身。難得總署垂青,豈敢違拗?怕得娶了弟婦,又要多一種開支,便道:“舍弟少孤,無人教導,兄弟又為事冗,無暇及此,難得大人刮目,情願送入督衙侍教。”
道府據實覆命,總督亦以為然。大致有點眉目,才向五少大人說道:“男大須婚,女大須嫁。你這裝束是你母暫娛目前的。如今你年已不小,未便放蕩在外,你也好改初服了。我要替你擇配,是那方家的孩子,你中意不中意,不妨明說。”
他母親在旁,也剴切勸導一番。五少大人道:“爹爹的嚴訓,卻是不錯。只女兒在外面久了,改了裝不是被人恥笑嗎?”總督道:“你明朝放個風,說要回南邊原籍,讓他們替你作餞。你改裝以後,說是南邊來的六小姐,一點不露行徑。你照我辦罷。”
五少大人同方旭,本是要好的,經此一番作合,正中下懷,果然如法泡製。再叫道府通知方道,準用贅姻儀式。
方道替兄弟備點衣服,還看著總督的面子。總督衙門裡懸燈結彩,音觴宴客。新姑爺方旭坐了首席,連方昶也來會親。文武同僚,紛紛晉省致賀。新姑爺是門開錦繡,室敞琳琅,一百千十二個字,居然做了東床嬌客。等到酒閒人散,送入洞房,看這新人好像是五少大人,俯視到裙下雙鉤,極為瘦削,總疑是兄妹相似。到得圖窮匕見,依然如雪雙趺。五少大人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