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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的,爹爹會來救我出去的!”
是這微弱的卻頑強的信念支撐著她,使她超脫於那個瘋癲狂虐的世界。她小小的眼睛過早地看透了這沒有遮掩的惡是如何在人身上張牙舞爪地肆虐,吞噬了受惡者,也扼殺了作惡者。但在她心靈深處,卻始終固守著父親教給她的善,還能清醒地告訴自己:“這世上還有善,爹爹不就是了嗎?”
父親確實沒有遺棄她。他一直在外面用盡各種方法來救她。他益發卑屈地在“皇上”面前求懇,只盼能打動他的惻隱之心。他還不惜重金地僱人潛入宮中找她,但誰也想不到她被禁錮在這冷宮中,便將皇宮搜得翻了個個兒,便是問遍了千千萬萬的人,也尋不著她的下落。她好象是石沉大海,再也無跡可覓。
家裡的人都說,她一定已經死了。算了吧,不就只是一個女孩子嗎?便是男孩,死了也是白死,誰叫那是“皇上”的聖意呢?但父親不絕望,依然十年如一日地找她、找她!或者,他並不是沒絕望,而是他也有點瘋狂了,不肯相信愛女會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去。便只是幻想,也要假裝她仍然在宮中的某一處活著,仍然翹首以盼地等著他來。
後來,“皇上”離開長安,去了江都,始終不回來。父親的指望就更渺茫了__連“皇上”的影兒也見不著,更談何求他放她出來呢?
不久,李淵的大軍就殺到了。她在那冷宮中自然什麼都不知道。這裡是與世隔絕的另一個世界,永遠只有爭執、打鬥、死亡的迴圈。外面不管如何翻天覆地,這裡也只有無盡的黑暗和冰冷。
但父親卻知道這是最後一個救她的機會了!長安一破,他馬上就趕到李淵那兒,跪地請降。李淵果然十分高興,仍讓他官居原職。父親連忙叩頭謝恩,然後便說出她被軟禁宮中之事,求這新“皇上”大發慈悲,讓他進宮來找她,帶她回家。
李淵為了以示他的寬宏大量、不念舊惡,更不同於楊廣的殘暴不仁,特許了父親這請求。父親在狂喜之中幾乎將頭都磕破了,趕緊入宮來逐殿逐殿的搜尋她。
父親這時卻在心中升起了恐懼__怕她已被楊廣帶了去江都,更怕她已……。但是,這一個噩夢終於到頭了!__雖然她沒想到還有更多的噩夢要接踵而來。但她那時並不知道以後會是這樣的,她只知道那站在面前的白髮蒼蒼的老者是她父親!這錯不了!十年之間他雖然老了許多,但他那魁偉的軀幹、他那溫雅的目光變不了!是父親!他終於來了!她的信念勝利了!她沒有錯,她的父親終於來救她了!
她歡叫著撲入他懷中。反而是他,他幾乎認不出那從一個滿面稚氣的小女孩十年裡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的她!直到她投入他懷中,淚水伴著笑顏,歡聲叫道:“爹爹,爹爹!”他才恍然大悟,緊緊摟住她,老淚縱橫的道:“蕊兒,蕊兒!你沒死!那太好了!太好了!”
那象是一個大團圓的結局。父親挽著她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回家中。
家!那她以為只是小別數月卻竟闊別十年的家!她終於回來了!多少事情已經變了?母親已逝去,姐姐已長大,還有……父親已老邁!
但在那一夜,當她和父親又攜手坐在花園裡抬頭看月的一剎那,她又覺得一切都沒變。月亮,還是那個澄明的月亮;父親,還是那個滿懷恐懼的父親!她靠進他懷中,又聆聽到那熟悉的不安的心跳聲,不覺一驚,仰面看著父親悲苦的臉,道:“爹爹,您還害怕什麼?”
父親道:“沒有。我見你回來,太高興了!”說著,卻流下淚來。
她反身抱著他,輕輕的道:“告訴我吧爹爹,我受得住的。有過這十年,我還有什麼不能忍受?”
“皇上,”父親嘆道,“總是會有個皇上的啊!”
她渾身一顫,抬起頭來,對著父親的眼:“這個皇上,不是您的哥哥了,不是嗎?”
“但他想殺我之心,只怕並不下於那一個‘皇上’。”
“為什麼?”
“因為我是楊家的子孫!他李家佔了我們的天下,又怎能對我們姓楊的放下心來呢?”
她低頭想了一會兒,道:“但他受了爹爹的降,還放了女兒,那不是天大的恩德嗎?”
“是的。但那隻不過是因為如今他們剛剛入主長安,立足未穩,急需收買人心,尤其要我們這些楊家的子孫顯出擁戴他們的樣子來。目下雖暫無性命之憂,但以後他們根深蒂固了,我們再無可利用之處了,他們不容我們活命嗎?”
“到他們根深蒂固了,還用得著放心不下我們嗎?那還何必殺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