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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牆上掛的,都是些什麼弓啊、箭啊的,哪裡象個有婦之夫的寢室,活脫是個大男孩的房間。她心裡暗歎:“這也難怪,才新婚不久就分居異地。這裡可有多久不見女子蹤影了?!”
忽聽得細碎的腳步聲,長孫無垢一抬頭,只見李世民走了過來。但他只是往窗裡一張,見房中燈熄火滅,長孫無垢又坐在月色沒照著的角落裡,他沒看見,只道她已安睡,也不進來看看,一轉身就往對面的書房走去。長孫無垢默默地看著他走進書房,點亮了燈火,在桌上鋪開一張紙看了起來,心裡忽湧起一股不知是什麼的滋味。
等吧,等吧!她的一生彷彿都是在等待中度過。記得幼年的時候,也是這麼常常和哥哥、母親一起等啊等啊,等著父親回來。但那時跟現在是多麼不同啊!大家坐在燈火輝煌、溫暖如春的大廳裡,她只感到熱鬧、興奮,哪象現在那樣黑暗、孤清、寂寞、淒涼。然後,便是許久不見的父親從天而降似的不知從哪裡出現,雙手抱起她,拿他硬硬的髭子刺痛自己的臉龐,又是痛,又是樂!
這時一片雲飄過,掩住了月色,室中登時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她心中一寒,彷彿又回到那些烏雲蔽月的日子。
有一天,忽然大家都在哭,她駭怕了,也跟著哭。然後便是一片白色:白的衣,白的帷,白的花……還有象是無窮無盡的下跪、還禮、又站起來。終於有一天,她被人牽著手走到一個長長方方的盒子前,見到她父親雙目緊閉的躺在裡面,一個聲音在半哭半泣的說:“見最後一面吧!”這就叫做“死”嗎?她心中有無名的悲痛,卻總不明白這一切是什麼意思。
然後,便是可怕的冬天來了。天好冷呵,但更冷的是人!她忽然之間發覺,平日見了她便一面諂笑的二孃和二孃生的兩個哥哥__長孫安世和長孫安業好象突然變了另一種人,教人見了一股寒氣從腳底直冒上髮梢。只有她的親哥哥長孫無忌還是對她那麼好,但他也漸漸的愁眉深鎖了。歡笑就象她父親一樣,離他們兄妹遠去了。
如今她已長大,才慢慢明白了過去的一切。父親臨死時本是將家產都留給她和哥哥這兩個嫡生的兒女。但他們年紀都太幼小了,兩個庶生的哥哥卻都已成年,不費吹灰之力就在父親死後將家中的大權搶了過去。他二人怨恨父親偏心他們,待他們自然是不會有好面色的。總算他們孃親還在,再加上長孫家終究是世家大族,她那兩個庶出的哥哥到底不敢公然的虐待他們。但冷嘲熱諷、白眼氣話,總是少不了的。
她感到從所未有的孤獨,卻也洞察到從沒注意過的東西。父親的死彷彿是一隻有力的手,“砰”的一聲就將那無憂無慮、也無知無識的童年之門給關上了。在一夜之間,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一無所知的小孩子了。她可依戀的,就只有哥哥一人。而哥哥就天天躲起來看書。他神秘兮兮的對她說,從這些書裡可以學到大本事;學會了大本事,他就不用怕那兩個凶神惡煞的庶生哥哥了。真的有這麼神奇嗎?她也跟著讀,什麼《春秋》、《戰國策》、《史記》、《漢書》,但看來看去卻只見書中的人不過是在殺來殺去,害得她看了夜裡老做惡夢。可哥哥卻看得眉飛色舞,向她解釋什麼“為君之道”、“龍韜虎略”,說得津津有味。她雖不喜愛這些書,但哥哥既然這麼喜歡,總想看了能有人跟他談論,她便硬著頭皮看下去。哥哥就是她最親的人了;再說,除了陪他看書,她也實在無事可做。
二人沉迷在書堆裡,倒也可以暫時忘卻兩個庶生哥哥的白眼。但連這樣的日子也過不長久。幾年後,母親也終於去世了,兩個庶生哥哥便氣勢洶洶的來說:“這兒不是你們的家了,滾出去吧!”她嚇得目瞪口呆,哥哥咆哮似的叫:“我們才不希罕你的狗窩!以後我會比你們厲害一千一萬倍,你們便搖尾乞憐的來求我,我睬也不睬你!”長孫安業大怒,飛起一腳將哥哥踢得一頭撞到門框上,鮮血直流。她撲上去放聲大哭。
長孫無垢合上眼,雙手捂著臉,恥辱與苦痛象毒蛇一樣咬齧著她的心。
然後呢?然後就到了長安。幸好他們的舅父高士廉憐憫他們稚子弱女無家可歸,將他們接進家裡住。可是舅父雖好,總不是自己的家。尤其那些下人的目光,教她看了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仍然是孤獨、孤獨、孤獨!既是如此,還是與書為伴吧!只有書不會拿似笑非笑的目光看你,只有書不會冷言冷語的刺痛你。哥哥更發奮的讀書了。他常說:“我以後一定要出人頭地,教那兩個狼心狗肺的傢伙悔恨這麼對待我倆!”她聽了只有默然。父親已死,又寄人籬下,在這勢利的世上,只憑一腔熱血、滿腹經綸,就能出人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