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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您特殊的、個人的選擇,難道不是這樣嗎?您不再想承認它了,您想把它隱藏在大家都做過的事情的背後。但是……〃
〃啊,天哪!〃在接受聽證之後又坐到觀眾席上的那位女兒用手矇住了臉說,〃我怎麼能把這件事給忘了呢?〃審判長問她是否想補充她的證詞。她沒有等被傳呼到前面去,就站了起來在觀眾席的座位上講了起來。
〃是的,她有心愛的人,總是年輕、體弱而溫柔的姑娘中的一位。她把她們保護起來,關照她們,不讓她們幹活,給她們安排較好的住處並在飲食上給予較好的照顧。到了晚上,她把姑娘帶到她那兒,姑娘們不允許說出她們晚上和她做了什麼。我們當時想,她和那些姑娘在一起……因為她們也都被送走,好像她用她們來滿足她自己的樂趣,然後又厭倦了她們似的。但事實根本不是這麼回事。有一天,有位姑娘還是說了出來。我們才知道那些姑娘是一個晚上接著一個晚上地在為她朗讀。這要比她那樣……好得多,也比在建築工地幹活累得要死好得多。我一定是這麼想的,否則的話,我不會把這件事給忘掉的。但是,那樣確實好嗎?〃她坐下了。
漢娜轉過身來望著我,她的目光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我,我才意識到她早就知道我在這兒了。她只是看著我。從她的面部表情看,她既不是在請求什麼,也不是在追求什麼,更不是在保證或許諾什麼。我看得出來,她的心裡是多麼緊張,身體是多麼疲憊。她的眼圈是黑的,面頰兩邊從上到下各有一條我所不熟悉的皺紋,雖然還不太深,可是卻已像一條疤痕一樣。我在她的注視下臉紅了,於是她移開了目光,把它轉向法庭中的長椅子。
審判長想知道向漢娜發問的那位辯護律師是否還有問題要問被告。他想知道漢娜的律師是否還有問題要問。應該問她,我在想,問她選擇了體弱、溫柔的姑娘是否是因為她們反正承受不了建築工作,是否是因為她們總歸要被送往奧斯威辛,是否是因為她想使她們最後幾個月的日子過得好受一點。說呀,漢娜!說你是想使她們最後的日子過得好一點。說這就是你挑選體弱、溫柔姑娘們的原因,說不存在其他原因,也不可能有其他的原因。
但是,辯護律師沒有問漢娜,漢娜自己也什麼都沒有說。 第08節
那位女兒寫的關於她在集中營生活的那本書的德文版,在法庭審判結束後才出版。雖然在法庭審理期間已經有草稿,但是,只有與此案有關的人才能得到。我只好讀英文版的,這對當時的我來說是件非同尋常和頗為吃力的事情。運用一門尚未完全掌握的外語,總會讓人產生一種特有的若即若離、似是而非的感覺。儘管人們特別仔細認真地讀過那本書,但仍舊沒把它變為自己的東西。就像對書寫它的這門外語一樣,人們對它的內容也感到陌生。
多年以後,我又重讀了那本書,並且發現,這種距離感是書本身造成的。它沒能讓你從中辨認出任何人,也不使任何人讓你同情,包括那母女倆以及和她們一起在不同的集中營裡呆過,最後在奧斯威辛和克拉科夫遭受了共同命運的那些人。無論是集中營元老、女看守,還是警衛,他們的形象都不鮮明,以致人們無法褒貶他們的行為。書中充斥著我在前面已經描述過的那種麻木不仁。然而,在這種麻木不仁中,那位女兒並沒有失去記錄和分析事實的能力。她沒有垮下來,她的自憐和由此產生的自覺意識沒有使她垮下來。她活下來了,集中營裡的那幾年,她不但熬過來了,而且還用文學形式又把它再現了出來。她冷靜客觀地描述一切,描寫她自己v她的青春期和她的早熟,如果必要的話還有她的機智。
書中既沒有出現漢娜的名字,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人聯想到或辨認出她。有時候,我認為書中的某一位年輕漂亮的女看守就是漢娜:執行任務時認真到喪盡天良的地步,但是,我又不能肯定。如果我仔細地對照一下其他被告的話,那個女看守又只能是漢娜。但是書中還有其他女看守。在一所集中營裡,那位女兒領教了一位被稱做〃牡馬〃的女看守的厲害,她年輕漂亮,俗盡職守,殘酷無情,放蕩不羈,正是這些令作者回憶起了這個集中營裡這一位女看守。其他人也做過這種比喻嗎?漢娜知道這些嗎?當我把她比喻為一匹馬時,她是不是回想起了這些,因而觸及了她的要害?
克拉科夫集中營是那母女倆去奧斯威辛的最後一站。相比之下,到那裡算是改善。那兒的活雖然繁重,但是生活容易些,伙食好些,而且六個人睡在一個房間總也比上百號人睡在一間臨時搭建的木板房裡要好。房裡也暖和一些,女犯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