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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聽人斥罵。他並未傻透,只半傻不�的,他心裡明白,這個世界除了爸媽之外,就只有丟丟和王絕戶對他好。剩下的,他可就說不上來了。對王絕戶,他傻氣一上來,還時不時地朝老頭子犯渾;而對丟丟,卻親得很,從不欺負小東西。他喜歡一字一板地教丟丟念歌謠,喜歡在王絕戶那兒,和丟丟拿卦筒子裝石子玩。不犯渾的時候,他和王絕戶很有的說,這曾教許多人大惑不解。一個知曉天文地理,在那個神秘的領域裡都快成了精,一個人事不諳,整天唱唱咧咧的,愚得直冒泡。這麼兩個人,能說些什麼呢?可確確實實的,這倆人常有說不完的話。最愛說的是那些歌謠,還有遠近逸聞,鄉俗裡趣,也說吃喝拉撒睡。那愚的嘴裡時不時蹦出些奧妙的詞句,惹得老頭子哈哈大笑。傻哥對農曆日期的驚人記憶,令小城人不可思議。任你問他隨便哪一天:“傻哥,今天是陰曆幾兒啊?”傻哥張口就來:“七月二十三。”你要是逗他:“記錯了吧?”傻哥便朝你急:“你翻日曆本嘛。”這曾為小城人帶來許多小樂趣。陳露卻從不拿傻哥取樂;不但如此,有一次她碰見阮紅兵在耍戲傻哥,還把阮紅兵臭罵一頓。阮紅兵還覺著陳露奇怪:“這個傻東西不就是大夥兒的玩物嗎?”是的,在傻哥的生活中,得時刻接受各種各樣的耍笑,還得時刻面對憑空飛來的拳頭和無端投來的白眼。於是,他常常逃避,突圍,內心也常常滋生並累積著種種不愉快的感覺。這感覺並無意識,只是動物性的直覺罷了。
剛才,傻哥好不容易突出那幾個大男生的重圍,逃至這家大門口,喘息著,見大男生並不窮追,便專心地去看這家的婦人坐在門口撩著衣服給孩子餵奶。婦人白白的奶子,小孩子咂咂的嘬奶聲,教傻哥悠然憶起遙遠的童年,似乎又聞到了那久違了的奶汁的馨香,他便瘟頭瘟腦地湊過去,猶豫著蹲下,期期艾艾地說:“我——我也要吃。”婦人正低著頭專心一意地託著奶喂孩子,冷不防見面前蹲著個黑矮的傻哥,不由嗷的一聲,抬手打過去一個脆脆的嘴巴,隨即起身便罵。傻哥慢慢站起來,愣怔地摸著火燎燎的臉頰,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
陳露聽了經過,對婦人說:“算了,他能懂個什麼。”便一手抱著丟丟,一手拉著傻哥進到店裡。大約是小時遭遇了種種不幸,教陳露內心對弱者一直存有同情之心。她告訴傻哥:“別再看女人家喂孩子啊。”傻哥仍覺委屈:“我就是想吃奶。”陳露左右看看他,見整個人已髒得不成樣子,拿過一塊溼毛巾,擦去他臉上的汙穢,又用梳子梳理那團亂麻似的頭髮,一邊告誡他不要這樣,不要那樣。傻哥很乖,一一地應著。忽然,傻哥衝陳露認真地說:“以後我再也不想吃奶了。”陳露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就問:“那天蔣白風為什麼打你嘴巴?”傻哥小聲嘟囔說:“我在他家門口看見他媽沈秋草了,我——我想抱抱。”陳露彷彿自言自語似的說:“這要是好好兒的,不也一樣娶媳婦生孩子?”傻哥一臉的憂鬱:“我也要娶媳婦,跟你一樣的。”傻哥的話如童言般無遮無忌。陳露望著那張醜臉,嘆息著,一時無語。她想,這也是個有血有肉的活物兒,不是一具只知吃喝拉撒睡的皮囊啊。唉,在別人眼裡,傻哥是螻蟻樣的人,可誰知他心裡也有凡俗的慾念呢?看看拾掇得像回事了,陳露說:“快回家去吧,見到那些淘小子繞彎走。真是的,將來怎麼辦呢。”
傻哥留戀似的走了。看著那一顛一拐的後影,陳露的心情竟有些沉重,無來由似的,細想想,又彷彿是杞人憂天。
晚上吃過了飯,陳露還記著魏老二白天說的話,她猶豫再三,終於鼓起勇氣去找阮大可。她開門見山地說:“爸,你老年紀大了,精力也不濟,把丟丟放到我那兒吧,我好好兒照料她。”阮大可臉上沒有陳露想象中的冷淡或嘲諷,他抬眼看她一下,嘆口氣說:“唉,你喜歡小東西,這我知道,我又何嘗不想教她跟著你們兩口兒。可是,你們兩口兒一齣兒一齣兒的,能調教出個什麼樣的孩子呢。我是真希望將來把小東西託付給你們,可我也真是不放心吶!”阮大可的口氣充滿真誠,那憂慮也是實實在在的。陳露無言以對,將在一旁玩耍的丟丟抱起來,默默地離開了。走到屋門外,她聽見裡面的阮大可又是一聲長嘆。
看看時近中秋,陳露又忽發奇想。她要將隔牆的父子兩家合在一處,另聚來李雪庸、王絕戶和莫小白,過一個熱鬧的中秋。這一設想自然不是為了有趣,而是與她近期的思想一脈相承。短期內攫取秘方既已無望,則和平共處、緩緩圖之就成了退而求其次的策略。自己還年輕,時間也許是解決問題的良方。阮紅兵聽陳露一說,心領神會,馬上去徵求老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