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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草!一聽“沈秋草”三個字,阮大可腦袋裡嗡的一聲,當時愣在那裡,傻呵呵地問:“那——沈秋草同意了嗎?”老婆子使勁朝他使眼色,他才醒過神來。阮紅旗自小就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不瞭解老爹和沈秋草過去那段歷史,也沒在意老爹的神態變化,說了句“誰知道”,就徑直進了自己的閨房。
老婆子見女兒不在眼前,悄悄地嘆道:“你們這一老一小,一個越老越招風,一個眼看快成老姑娘爛在家裡了,也不知道著個急,真教我操心。還有那兩個祖宗,唉!”阮大可還是有點發蒙,就問:“那兩個祖宗又怎麼了?”老婆子拿手指指西鄰的阮紅兵和陳露那兒:“就你那兩個祖宗,這一半年來男的整天抱著酒瓶子不放,跟灌大眼賊兒似的,女的也甩腰掉胯的到處瘋去,那日子好像明天就不過了似的。”“為什麼呀?”“人家說了,這秘方早晚一賣就是個大價錢。哼,還不是指上了你那棵搖錢樹?”“他們指上了?我他媽不賣!再說,就是賣了我他媽也不給他們吶!”“你還有大孫子呢,能一毛不拔?”一提大孫子阮小邈,阮大可沒詞了,張張嘴,一時間無話可說。
正這時,阮紅兵和陳露推門走進來,這個一身黑,那個一身紅,都是滿臉的喜氣。倆人身後跟著的阮小邈,忙不迭地衝到阮大可跟前,朝他一豎大拇指:“牛啊,爺爺!”沒等阮大可反應過來,阮小邈又是一豎大拇指:“好傢伙,百萬富翁啊。”阮大可和老婆子都不知道小邈鬧的是哪一齣。阮紅兵說:“爸,您老人家這回可鬧大發了。我剛聽人家說,李雪庸去市裡開會,經人介紹認識一日本人,李雪庸說起咱的乾坤混沌湯,沒承想小日本兒開口就出價一百萬要買這秘方。好傢伙!”見阮大可愣怔著,阮紅兵又急火火地催道:“趕緊吧!”阮大可問趕緊幹什麼。阮紅兵急得什麼似的:“您老人家居然還問‘幹什麼’!——趕明兒趕緊去見小日本兒啊,李雪庸好不容易給牽的線。”陳露悄悄拉一下焦躁的阮紅兵:“什麼李雪庸李雪庸的,那是咱李叔——李校長。”又微笑著對阮大可說:“爸,賣不賣在憑您老人家,那小日本兒,該見還是見見。這也是李校長的一番好意啊。”
那兩口子走了,阮大可的煩惱卻來了。事情就是這樣怪,多少精明一世的人,在“親情”二字上也會喪失智慧。這功夫的阮大可,自己都覺著自己特別弱智。賣了秘方,給孩子們分分?不賣的話,教孩子們眼巴巴瞅著?他一時拿不準了,想得腦袋裡渾漿漿的。定了定神,便提上幾瓶乾坤混沌湯,去找王絕戶。
這個王絕戶,在小城也是有名的。原本並不叫王絕戶,叫王天佑。也不是本地人,老家在山東泰安,是流落至此的。老家剛解放時,他仍舊給人測這測那,因年輕氣盛,有幾回斷卦當中便對時事發了些牢騷。那時候人們警惕性很高,他的那些牢騷迅速被升格為“敵情”。當時他佔了一卦,覺著隱隱有血光之災,便審時度勢,攜了妻小遠走他鄉。一路悽惶地走,偶遇小城人,便跟了來,見這雲峰山層層疊疊,石也怪異,水也悽清,一草一木都含著說不出的蘊藉,尤其是那最高峰,像一隻老鷲,平素雲纏霧裹,若隱若現,倘是朗朗的晴日裡,便分明地踞在青天之上,連那眉眼喙羽彷彿都看得真真兒的。看到這些野山野景,他那鬱郁的胸襟不禁為之一爽:山川靈秀,氣象渾然,正是留人之地呀。遂購置一清幽小院,蟄伏著,幾十年過去,幾乎銷聲匿跡。李雪庸在寫給他的一首詩裡稱他為支床老龜,卻也有幾分彷彿。說起來這小城民風還留存著許多古樸,許多的鄉民篤信卜事,每臨大事必鄭重求卜。王絕戶謹記著當年師父囑咐的話:“你雖不是佛門中人,有一分塵俗之念,卻能持恆守靜,日後在命理上必成大器。有一言還當記取:世事紛紜,數術衰微,莫忘傳薪續絕,堅信爾道不孤。”便依然用他擅長的八字、八卦、小六壬暗地裡給人測,也看陰陽宅,人家但凡有出行、走失、錢財、婚喪、邪祟諸般雜事,都來找。驗不驗的,全憑各人心領神會。老輩人私下都說他過分洩露天機,恐遭天譴,要絕戶的,便叫他個王絕戶,慢慢的,王天佑的大號便在小城消逝了。
這幾年世人漸漸熱衷數術之道,有那知些底細的,便循著蛛絲馬跡,邐迤坎坷,尋訪著了他。慢慢兒的,他又像一隻老海怪般的一點點浮出水面。民間流傳著,都說他閉門家中坐,只憑爛熟了幾卷命書,便知那紛紛世事,擾擾人生,因而慕名求測者不絕,且大多不是尋常百姓。自然,有那不信的。阮大可呢,有時信,有時就不那麼信;但他對這個感興趣。早在文化大革命那場疾風暴雨之前,阮大可就對王絕戶發生了濃厚的興趣,但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