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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待葬禮結束,我立刻就去。當然也要到幼主處請安。”
“內府造訪時,櫻花必綻滿枝頭了。到時可得好生招待內府才是啊。”澱夫人插了一句。
“說的是,屆時定是一片花海。說起櫻花,不禁讓人想起去春的醍醐賞花會……”
“是啊,那可是太閣最後一次賞花……人一生真是變化無常。”
一瞬間,澱夫人和北政所郡陷入了沉默。在這傷感卻和諧的空氣中,三成感到難以置信:真是奇怪,恨時猶豫不決,下定決心時卻已不恨,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閒聊了大約半個時辰,誦經又開始了。增田長盛前來稟報,北政所最先立起身,接著,家康也站了起來。
寧寧對增田道,從今往後再也不許稱呼她為“北政所”了,要稱“高臺院”。今後,她已是無牽無掛的佛門弟子。說畢,她走了出去。
三成目送著她離去,轉身對還不想起身的澱夫人道:“幼主還好吧?”他的心情完全不同了。先前,他總是自負地以為,只有自己才是秀賴不可或缺的支柱,有時他甚至想呵斥澱夫人。可如今,他已下定決心,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屈服於家康,要毅然決然堅持自己的道路。為此,就連澱夫人也可為他所用。這個總是心高氣傲、凡事都要插手的澱夫人,居然也可為他所用!
“不用擔心,有大納言、片桐大人和土方大人,修理也在身邊。”澱夫人似對長時的誦經感到有些厭煩,“幼主今日要乘官船回去,大納言拖著病體,實是不易。”
三成輕輕頷首道:“夫人,太閣臨終前提到幼主和夫人,您可知?”
“大人怎麼說?”
“在下本不想多言。可今日看到諸位大名,才發現太閣的擔心不無道理。”
“你想說什麼,治部大人?”
“三成擔心幼主成年後,天下能否回到幼主手中。”三成故意輕描淡寫,把視線移到一邊,“哦,這不是牧溪的《寒山拾得圖》嗎?真是不錯。”
“治部大人,但凡太閣身邊的人,無不知此事啊。”
“不,我指的不是此事。究竟把後事託付給誰,太閣也著實煞費苦心。”
“你究竟要說什麼?”
“大人曾和我商議,究竟要把夫人託付給大納言還是內府。”三成語調愈來愈輕鬆,“最初聽到此事,三成覺得可笑……以為大人是病糊塗了,竟如此荒唐。現在,終於明白了大人的苦衷。”
澱夫人目光灼灼,朗聲笑道:“呵呵,我以為是何事,竟還是那件事啊,治部大人……”
若是從前,三成對澱夫人這種笑聲絕不會聽而不聞。在這笑聲當中,絲毫感覺不到揹負豐臣氏前途的責任,只有對人生變幻無常的感嘆,和女人的虛偽與媚俗。然而,今日三成卻異常冷靜。他已想通了,從今日起,只要與他的目的無關之事,一概聽之任之。“夫人似還不知。”
澱夫人又笑了,她似乎覺得有些好笑,“說笑也就罷了……治部大人不會真這麼想吧?”
“千真萬確。”三成微笑道,“不是大納言,便是內府,總之,要在這二人當中選一個。這確實是太閣遺言。這樣一來,幼主就會成為別人的繼子……夫人也可說服丈夫,讓他履行承諾……我想大人定是出於這樣的思量。”
“呵呵,治部大人說笑了,大人考慮得再長遠,也不會想到來安排我的事情。”
“所以在下才說,大人的確是煞費苦心。無他,只因大人深愛著夫人您。不信您看,太閣的擔心已初現端倪,夫人難道未看出嗎?”
“你在說什麼?有誰敢把幼主怎樣?”
“這個,在下不能明言。大納言重病在身,另當別論,但眾大名可都在看內府臉色呢……啊,罷了罷了,我竟說出些不合時宜之言。夫人就當沒聽見吧。”三成恭恭敬敬施了一禮,“在下還有事,恕先告辭。”看到自己的一番話已足以打動澱夫人,他便真站起欲走。
“且等一等,治部大人。”
“夫人,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說。”說著,三成徑直出了客殿,他又一次為自己的變化感到驚喜。先前,他總是無所顧忌地斥責那些忠厚耿直、真心想接近他的人,結果讓眾人對他產生反感,以為他生性傲慢。可如今,一切都變了。
三成一路小跑,穿過通向正殿的走廊,忽然頓悟,不禁使勁拍了拍大腿。家康的目的,是“奪取天下”。面對這個目的,他已心堅如鐵,能與家康鬥!想到此,三成眼前忽然浮現出阿袖專注的眼神,他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