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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景仰、畏懼的一介豪傑。他的確不同尋常,身上擁有安撫天下的巨大力量……可是,這樣一個秀吉面臨死亡時,卻變成可悲的凡夫俗子,讓人不忍目睹。這無疑給利家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人生真是變化無常啊!
利家生性耿直,秀吉之逝給了他致命的打擊,他日漸消沉,身心俱疲,最後竟大病纏身。
今日在本城,秀賴一直纏著他,一口一個“爺爺”。每當秀賴這麼喊,他心裡便一陣陣發涼。不知是誰教的,秀賴最近一直把利家叫“加賀的爺爺”,把家康呼為“江戶的爺爺”他聲音清脆,模樣天真可愛。每聽他喊一聲,利家就心頭髮熱,不由得想掉淚。
儘管如此,利家卻像被抽去了主心骨,渾身無力,這究竟為何?
有時,利家甚至能聽見地底下的秀吉在說:“秀賴就拜託你了,拜託了。”秀吉是反覆說著這些話死去的,弦外之音似就是:“利家,這就是人生的真面目。你不久之後也會這樣死去。”這留給了利家無盡的恐怖和傷感。
利家正在房裡歇息,從加賀前來探病的夫人阿松興沖沖送來了湯藥。“今日咳嗽少了,真是太好了!”
阿松剛說完,利家便忍不住,扭曲著臉斥道:“哪裡是少了!是我一直在忍著。你不要多言。”
阿松爽朗地一笑,為利家揉背。夫妻一起生活久了,女人就會了解丈夫的每個心思。利家從來不會喝斥人,他能不加遮掩地斥責的,這個世上恐怕只有阿松……阿松默默等著利家喝湯藥。她明白,自己若在利家喝第一口藥之前就說話,會影響丈夫的心情。可如他喝了第一口,自己還不開口,利家又會責怪她無情。利家的這點小脾氣,早已被阿松摸透了。
“幼主心情如何?一定非常高興吧。”
“是啊。今天拼命纏著我,還問為何一連五日都沒去看他。”
“太頑皮了,怎能老是那樣糾纏您呢?”
“胡說!”
“什麼?”
“什麼話!孩子糾纏的並不只我一人,家康也一樣。小孩子就是喜歡纏著人不放。”
“您又怪我了。”阿松嗔道,旋又若無其事地問,“搬到大坂的日子定下來了嗎?”
“定下了。正月初一……是我定的。”
“新年?那太好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有何值得慶賀的?女人們就喜歡說好聽的。你這麼一大把年紀,還說這種話?”
“年紀大些,就不算女人了?”
“不要胡扯。我說,朝鮮的戰事也結束了,就定在元旦搬遷吧,可是內府卻說要等治部回來再作決定,我一怒之下就定了下來。治部算個什麼東西!”
“啊,怎這麼說!”
“哼!本來內府也不喜歡治部,可現在,像是畏懼治部似的。治部這廝,每日從博多派使者來,聲稱只向我一人彙報……真是一刻也不能讓人放心,此人野心勃勃。”
“大人何出此言?”
“太閣大人故去當日,他嘴上說要瞞著世人,卻特意趁黑跑來,說這事只告訴了我一個人。”
“難道您不滿他這樣做?”
“你知道什麼!他嘴上說只告訴我一人,其實他又跑到家康處,說了同樣的話。我同內府談起才知道。這種小把戲,我前田利家怎能允許?”
“治部竟然施這種小伎倆。”
“阿松,你好生記著,黃泉路上無老少……我絕不讓孩子們被他這些小伎倆欺瞞。待治部回來,我要好好教訓他一頓!”說著,利家輕輕閉上眼嘀咕道:“是三千,還是五千?”
“大人說什麼三千五千?”
“我是說,搬到大坂之後,分配給利長以保衛幼主的人數。我可是受太閣臨終之託,身負重任啊。”
阿松不言,利家在思考大事時,她從來不去打擾。阿松深深緬懷著他們曾經的幸福。丈夫年輕時心急氣盛,卻為人厚道。他從不玩弄陰謀詭計,這在阿松看來,絕非因為他因循守舊,也非出於對主君的忠誠之心,完全因為他本性單純,關鍵時刻絕不患得患失。隨著年歲的增長,他愈加純樸執著,最終成為正直穩重的長者。
從前作為右府近臣,利家也是出名地粗暴野蠻,可現在,當年與他同帳為職之人,幾乎都不在人世了,取了天下的太閣也歸天了。他近日不時悲嘆人生苦短,嘆自己肩負輔佐懵懂幼童秀賴的重任,須參詳是非。
嫡子利長當然是要放在大坂了,那麼利政和利常呢?阿松正想到這裡,聽利家又道:“阿松,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