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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寶齋的夥計們正在前廳裡搭的鋪上熟睡,張喜兒最先驚醒了,他爬起來聽了聽,慌忙下地叫雲生:“雲生,醒醒,快醒醒!”
雲生睡得迷迷糊糊的:“大夥計,幹嗎呀?”
王仁山已經翻身下了鋪,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月光下,五個歪戴著帽子、敝胸露懷的大兵一路搶過來,手裡抱著從古玩鋪子裡搶的瓷瓶、青銅器等古董來到榮寶齋的門口,一個士兵抬頭看了看房簷上懸著的匾:“長官,這鋪子怎麼著?”
“廢什麼話,進去看看!”長官很不耐煩。
士兵們開始大叫著用槍托砸門:“開門,快開門……”
雲生此時完全清醒了,他急忙披上衣裳,驚恐地看著張喜兒:“大夥計,怎麼辦啊?”
黑暗中,王仁山的反應十分迅速:“快,先把‘狻猊’墨藏好,那是鎮店的寶貝。”
張喜兒迅速地躥上桌子,從架子上取下“狻猊”墨,王仁山接過來塞到了櫃檯裡面。
外面傳來了士兵的叫罵聲:“他媽的,再不開門,老子開槍了!”
“趕緊去開門。”張喜兒吩咐雲生。
雲生手忙腳亂地開啟門,士兵們衝進來,那個軍官進來就踹了雲生一腳:“怎麼他媽這麼慢?找死啊?”
王仁山拉開了電燈,士兵們把搶來的東西堆放在櫃合上,軍官在鋪子裡四處看著,張喜兒心驚膽戰地跟在他身後。
軍官看了一圈,把手槍拍在桌子上,大搖大擺地在椅子上坐下:“把鋪子裡值錢的古玩都拿出來!”
張喜兒一見軍官亮出了傢伙,嚇得滿頭大汗,話也說不利落了:“長……長……長官……”
王仁山見狀,搶上兩步低聲下氣地說道:“長官,我們這鋪子是南紙店,不賣古玩。”
軍官瞪起了眼睛:“小子,你是活膩了吧?”
王仁山哈哈腰:“不敢,不敢,您要是喜歡,就拿幾塊墨走,這是鋪子裡最值錢的東西了。”說著,王仁山到貨架子上取下幾塊墨,恭恭敬敬地遞給軍官。
軍官看了一眼,一下子就怒了,把墨狠狠地摔在地上:“就拿這破東西對付老子?”說著,揚起手“啪”地扇了王仁山一個嘴巴,又吩咐手下:“弟兄們,把這鋪子砸了!”
士兵們七手八腳地把貨架子推倒,筆筒掉在地上摔碎了,毛筆在地上到處亂滾,接著他們又把賬櫃上的鎖砸開,搶走了裡面的銀子和銅子兒,櫃檯裡的硯臺、顏色、宣紙等也扔了一地。幾個人折騰完了,抱上剛才在別的鋪子裡搶來的古董,揚長而去。
地面一片狼藉,雲生哭了:“大夥計,鋪子給弄成這樣兒,明兒個可怎麼向掌櫃的交待啊!”
張喜兒氣得咬牙切齒:“這幫挨千刀的,哪兒是兵啊,純粹是土匪,讓他們不得好死!”他轉過身來:“仁山啊,你沒事兒吧?”
王仁山摸了摸被打腫的臉,若無其事地答道:“沒事兒,睡覺吧。”
莊虎臣早上從家裡出來,一進城就發覺不對頭。他快步趕到琉璃廠的時候,只見沿街的鋪子幾乎都遭到了搶劫,夥計們正在收拾殘局,不少鋪子的門口掛出了“本店搶劫一空”的條幅,這些條幅在初春的寒風中瑟瑟抖動著,如同店主們的心在哀鳴。
榮寶齋內,地面上已經清理乾淨,張喜兒、王仁山、宋栓和雲生都是滿頭大汗,他們一起用力,把貨架子從地面上豎起來,貼著牆根兒擺穩當了。
雲生給大家遞上手巾:“你們都歇會兒吧,剩下的我就能幹了。”
張喜兒接過手巾抹了一把頭上的汗:“不要緊的,咱們爭取在掌櫃的到之前,把鋪子恢復原樣兒。”
話音未落,莊虎臣進了鋪子。他先打量了一下夥計們,見人都在,輕輕舒了口氣,然後才把目光投向供放“狻猊”墨的格子,見裡面是空的,不覺心中一緊:“‘狻猊’墨呢?”
“在。”張喜兒從櫃檯裡拿出來,遞給莊虎臣。
莊虎臣仔細看了看,“狻猊”墨完好無損,他閉上眼睛,喃喃自語:“佛菩薩保佑,真是佛菩薩保佑啊!”放下“狻猊”墨,莊虎臣四處察看著,張喜兒跟在他身後:“掌櫃的,和那些古玩鋪子相比,咱們的損失算小的。”
“人沒傷著就好。”
“賬櫃裡的銀子都被搶了,貨架子上的瓷筆筒,差不離兒都摔碎了。”莊虎臣從牆角撿起一塊碎墨,湊在鼻子底下聞了聞,沒吱聲兒。過了一會兒,他轉過身問宋栓:“帖套作那邊兒怎麼樣?”
宋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