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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張幼林在鴻興樓的一個雅間裡請肅親王的手下、民政部的右參議陳光啟吃飯。陳光啟經常光顧榮寶齋,和張幼林也算是熟人了。席間,張幼林問道:
“陳大人,我聽說肅親王同情汪兆銘他們,這是真的嗎?”
陳光啟放下筷子:“是真的,肅親王讀了汪兆銘發表在《民報》上的文章和在守真照相館裡搜出來的其他手稿,激動不已,非常佩服他的人品和遠見卓識。”陳光啟湊近了張幼林的耳邊,壓低了聲音,“其實,肅親王對朝廷的腐敗也早就深惡痛絕了,他甚至私下裡說出這樣的話:如果我不是出生在皇族,也早就加入革命黨反叛朝廷了……”
張幼林聽罷,心中大喜過望,不過,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
“要說咱們這個朝廷啊,唉,讓人窩心的地方兒太多了!”陳光啟感嘆著。
“肅親王同情汪兆銘,這對判決有什麼好處呢?”
陳光啟搖頭:“現在還不明朗。”
張幼林給陳光啟佈菜:“陳大人,您在肅親王身邊多年,肅親王都有什麼愛好?”
“要說愛好,肅親王喜歡書法,他的字寫得很不錯。”陳光啟注視著張幼林,“老弟,守真照相館就開在榮寶齋邊兒上,我知道你跟汪兆銘他們關係不錯,你是有什麼打算吧?”
“我有什麼打算也得透過陳大人您哪,來,喝酒!”張幼林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從鴻興樓回到家中,李媽和何佳碧正在臥室裡哄著小璐,見張幼林回來了,李媽站起身,把小璐從何佳碧手裡接過去:“走嘍,小寶貝兒,今兒個讓你媽睡個踏實覺”
“來,讓爸爸親一口。”張幼林湊到兒子紅撲撲的小臉蛋上親吻了一下。
“您可給他蓋嚴實了,這小東西夜裡老踹被子。”何佳碧叮囑著。
“少奶奶,交給我您就放心吧。”李媽抱著小璐出去了。
張幼林關上門:“佳碧,你得給我幫個忙兒,我打算用《西陵聖母帖》救汪兆銘他們。”
何佳碧聽罷,沉默了半晌才開口:“有把握嗎?”
“不好說,但我想試一試,《西陵聖母帖》是咱媽的寶貝,要把她老人家說動了,就全靠你了!”張幼林注視著自己的妻子,目光中充滿了期待。
在這個世界上,何佳碧是最瞭解張幼林的人,別看他平時一天到晚吃喝玩樂,表面上看著沒什麼心思,但內心卻如明鏡一般,尤其在大事上,涇渭分陰,從不含糊,他要是想好了做什麼事,一定有他這樣做的理由。儘管何佳碧對拿出《西陵聖母帖》來救人心裡犯嘀咕,但她還是依了丈夫:“我怎麼跟媽說呢?”
這一點張幼林已經想好了,他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詳盡地教給了何佳碧。
第二天吃過早飯,張幼林藉故離開了家,何佳碧把小璐交給了用人,自己捧著張報紙聚精會神地讀起來。
“佳碧,瞧什麼呢?我看你都入迷了。”張李氏覺得兒媳今天有些怪,連孩子都不看了。
何佳碧的眼睛沒有離開報紙:“報上說的都是汪兆銘他們的事兒。”
“汪掌櫃的和那個照相先生被砍頭了嗎?”張李氏也挺關心這事兒。
“沒有,開庭審了一次,現在休庭了。”
“朝廷也學新派兒了,謀刺攝政王這麼大的事兒,要是擱在從前,皇上一句話,早斬了。”張李氏看了看牆上掛著的全家福,嘆了口氣, “唉,汪掌櫃的一表人才,照相先生也文縐縐的,要是真斬了,怪可惜了的。”
“媽,這上面有汪兆銘寫的詩,還真有文才。”何佳碧讚歎著。
“你給我念念。”
何佳碧挑了一首《被捕口占》念給婆婆聽:
街石成痴絕,滄波萬里愁;
孤飛終不倦,羞逐海浪浮。
奼紫嫣紅色,從知渲染難;
他時好花發,認取血痕斑。
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
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留得心魂在,殘軀付劫灰;
青磷光不滅,夜夜照燕臺。
“寫得好哇!”張李氏頻頻點頭,“看來,汪掌櫃的不是一般人。”
“這首詩在京城都傳遍了,眼下,各路人等正在想辦法救他們呢,連這個案子的主審官肅親王都動了心,肅親王對汪兆銘是欽佩有加,幼林也在跟著一塊兒忙乎呢。”何佳碧把事先準備好的話說出來。
張李氏很驚訝:“幼林也跟著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