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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人和主要送葬的人如何交涉,也沒聽見人們走動的腳步聲、馬林娜的哭嚎聲、男人的咳嗽聲和女人的啜泣和叫喊戶O
迴旋在屋裡的單調說話聲使她感到頭暈。她儘量挺住,不讓自己暈倒。她的心決要碎了,頭疼得要命。她垂下頭,陷入推測、回憶和反省中,彷彿墮入深淵、降到自己不幸的最底層。她想道:
“再沒有一個人了。一個死了。另一個自殺了。只有那個應該殺死的人還活著。她曾想把那個人殺死,但沒打中,那是個她所不需要的卑鄙小人,是他把她的一生變成她自己莫名其妙的一連串的罪行。而那個平庸的怪物正在只有集郵者才知道的亞洲的神話般的偏僻小巷逃竄,而她所需要的親近的人卻一個也不在了。
“啊,那是在聖誕節那天,在決定向那個庸俗而可怕的怪物開槍之前,在黑暗中同還是孩子的帕沙在這間屋裡談過話,而現在大家正在弔唁的尤拉那時還沒在她的生活中出現呢。”
於是她儘量回憶,想回想起聖誕節那天同帕沙的談話,但除了窗臺上的那支蠟燭,還有它周圍玻璃上烤化了的一圈霜花外,什麼也回想不起來。
她怎麼能想到,躺在桌子上的死者驅車從街上經過時曾看見這個窗孔,注意到窗臺上的蠟燭?從他在外面看到這燭光的時候起——“桌上點著蠟燭,點著蠟燭”——便決定了他一生的命運?
她的思想紊亂了。她想道:“不管怎麼說,不舉行安魂彌撒太遺憾了!出殯多麼莊嚴,多麼隆重!大多數死者不配舉行這種儀式!可尤羅奇卡是當之無愧的!他值得舉行任何儀式,他足以證明”下葬時痛哭的阿利路亞那首歌“是完全正確的。
於是她感到心裡湧起一股驕傲的松決的感覺,就像她每當想起尤里或者同他一起度過短暫的時光時一樣。他總那樣輕鬆自然,無牽無掛,現在這種精神也籠罩了她。她不慌不忙地從板凳上站起來。她身上發生了一種無法完全理解的變化。她想借助他的力量,哪怕時間短暫,也要從囚禁中掙脫出來,從痛苦的泥潭中爬到新鮮的空氣中,像先前一樣體驗解脫的幸福。她所夢想的同他告別的幸福正是這種幸福,有機會和權利,毫無阻礙地痛哭一場的幸福。她懷著強烈的感情急忙環顧了一下屋裡的人,但充滿淚水的眼睛彷彿被眼科醫生上了刺激眼的眼藥水,什麼也看不見,於是人們開始移動,提鼻涕,閃到一旁,走出房間,最後把她一個人留在半俺著門的房間裡。而她迅速畫了個十字,走到安放在桌子上的棺材跟前,踏上葉夫格拉夫搬來的凳子,慢慢地向屍體畫了三個大十字,並用嘴唇去吻死者冰冷的前額和兩隻手。她不理會變冷的前額彷彿縮小了,手掌彷彿握成拳頭,她做到了不去注意這些變化。她呆住了,好一會兒不說話,不思想,不哭泣,用整個身體,用頭、胸、靈魂和像靈魂一樣巨大的雙手匍匐在棺材中,匍匐在鮮花和屍體上。
壓下去的哭聲使她渾身顫抖。她儘量憋住眼淚,但突然控制不住,眼淚奪眶而出,流到腮上,灑在衣服和手上,灑在她緊貼著的棺材上。
她什麼也不說,不想。一連串的思想、共同熟悉的人和事,不由自主地在她胸中翻騰,從她身旁掠過,彷彿天上的浮雲或往昔他們的夜間談話。這些都曾經出現過,並帶給他們幸福和解脫。一種自發的、相互喚起的熱烈的知識。本能的,直接的知識。
她心中曾充滿這種知識,而現在則是關於死亡的模糊的知識,對死亡的心理準備,面對著死亡而毫不驚慌失措。彷彿她在世上已經活了二十次,失掉尤里·日瓦戈不知多少次了,在這一點上心裡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因此她在棺材旁邊所感受的和所做的都恰到好處,極為合適。
嗅,多麼美妙的愛情,自由的、從未有過的、同任何東西都不相似的愛情!他們像別人低聲歌唱那樣思想。
他們彼此相愛並非出於必然,也不像通常虛假地描寫的那樣,“被清欲所灼傷”。他們彼此相愛是因為周圍的一切都渴望他們相愛:腳下的大地,頭上的青天,雲彩和樹木。他們的愛情比起他們本身來也許更讓周圍的一切中意:街上的陌生人,休想地上的曠野,他們居住並相會的房屋。
啊,這就是使他們親近並結合在一起的主要原因。即便在他們最壯麗、最忘我的幸福時刻,最崇高又最扣人心絃的一切也從未背棄他們:享受共同塑造的世界,他們自身屬於整幅圖畫的感覺,屬於全部景象的美,屬於整個宇宙的感覺。
他們呼吸的只是這種共同性。因此,把人看得高於自然界、對人的時髦的嬌慣和崇拜從未吸引過他們。變為政策的虛假的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