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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的話,他借同醫生談話和呆在一起的機會而推遲決定的執行?
不管怎麼說,斯特列利尼科夫隱藏著使他苦惱的重大秘密,而在其他的一切話題上傾吐肺腑。
這是世紀病,時代的革命癲狂。心裡想的是一回事兒,說的和表現出來的又是另一回事兒。誰的良心都不乾淨。每個人都有理由認為完全是自己的過錯,自己是秘密的罪犯,尚未揭露的騙子。只要一有藉口,想象中就會掀起自我譴責的狂浪。人們幻想,人們誹謗自己不僅是出於畏懼,而且也是~種破壞性的病態的嗜好,自願地處於形而上學的恍惚狀態和自我譴責的狂熱中,而這種狂熱如果任其發展,便永遠無法遏止。
作為高階將領,有時還擔任過軍事法庭成員的斯特列利尼科夫,曾經讀過或聽過多少次這類臨死前的供詞,書面的和口頭的。現在他自己的自我揭發症也同樣地發作了,對自己整個地作了重新的評價,對一切都做出總結,認為一切都是狂熱的、畸形的、荒誕的歪曲。
斯特列利尼科夫講得語無倫次,從表白突然轉到坦白上去。
“這發生在赤塔附近。我在這屋中的櫥櫃裡和抽屜裡塞滿了希奇古怪的東西,這大概讓您感到驚奇了吧?這些都是紅軍佔領東西伯利亞時我們徵用的軍事物資。當然不是我一個人拖到這裡來的。生活對我很厚愛,總有對我忠心耿耿的人。蠟燭、火柴、咖啡、茶、文具和其他的東西,一部分來自捷克軍用物資,另一部分是日本貨和英國貨。非常奇怪吧,我說得不對嗎?‘我說得不對嗎?’是我妻子的口頭禪,您大概注意到了。我當時不知道是否立刻告訴您,可現在我要向您承認了。我是到這兒來看她和我女兒的。人家很晚才告訴我,彷彿她們在這兒,所以我來遲了。當我從謠言中聽說您同她的關係親近,並頭一次聽說‘日瓦戈醫生’這個名字時,我從這些年在我眼前閃過的成千上萬的人當中,不可思議地回想起有一次帶來讓我審問的醫生叫這個名字。”
“您是不是後悔當初沒把他斃了?”
斯特列利尼科夫放過他這句插話。也許他根本沒發覺他的對話者用插話打斷他的獨白。他繼續心不在焉地說下去:“當然,我嫉妒過她對您的感情,現在還嫉妒。能不這樣嗎?我最近幾個月才躲藏在這一帶,因為東邊更遠地區我的其他接頭的地方都被人發覺了。我受到誣告,必須受軍事法庭審訊。其結果不難預測。但我並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我產生了等將來環境改變之後再洗清罪名、證實自己無罪的希望。我決定先從他們的視野內消失,在被逮捕之前躲藏起來,到處流浪,過隱士生活。也許我終將得救。但是,一個騙取了我的信任的年輕無賴坑害了我。
“我冬天步行穿過西伯利亞來到西方,忍飢挨餓,到處躲藏。我躲藏在雪堆裡,在被大雪覆蓋的火車裡過夜。西伯利亞鐵路幹線上停著數不清的空列車。
“我在流浪中碰見一個流浪的男孩子,他被游擊隊判處死刑,同其他死囚排在一起等待處決,但沒被打死。他彷彿從死人堆裡爬了出來,緩過氣來,恢復了體力,後來像我一樣躲藏在各種野獸的洞穴中。起碼他是這樣對我說的。這個少年是個壞蛋,品行惡劣,留級生,由於功課太壞曾被學校開除。”
斯特列利尼科夫講得越詳細,醫生越清楚地認出了他說的男孩子。
“他姓加盧津,叫捷連季吧?”
“對了。”
“那他說的游擊隊要槍斃他們的話是真的。他一點都沒胡編。”
“這個男孩子唯一的長處就是愛母親愛到極點。他的父親被人當作人質綁走後便無訊息了。他得知母親被關進監獄,命運將同父親一樣,便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搭救母親。他到縣非常委員會自首,並願意為他們效勞。他們答應免除他的一切罪行,代價是必須供出重要的罪犯。他便指出我藏身的處所。幸虧我防備他叛變,及時躲開了。
“歷盡難以想象的艱辛和幹百次的冒險,我終於穿過西伯利亞來到這裡。這兒的人都非常熟悉我,最想不到會在這兒碰到我,料想我沒那麼大的膽量。確實,我在附近一家空房子裡躲避的時候,他們還在赤塔附近搜尋了我很久。但現在完了。他們在這地盯上了我。您聽著,天快黑了,我不喜歡的時刻!臨近了,因為我早就失眠了。您知道這多麼痛苦。要是您沒點完我所有蠟燭的話——多好的硬脂蠟燭啊,難道我說得不對嗎?——咱們再談一會兒吧。咱們一直談到您挺不住為止,咱們就奢侈一點,點著蠟燭談一整夜。”
“蠟燭都在。我只開啟了一盒。我點的是在這兒找到的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