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線上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的在衚衕口戲園子裡外叫喊著。臺上則是大袍大甲的薛丁山與樊梨花在對峙。上了場,一切喜怒哀樂都得扔在身後,目中只有對手,心中只有戲。要教我唱戲,不教戲唱我。戲要三分生,把自己當成戲中人,頭一遭,從頭開始邂逅。心底不痛快,還是眉來眼去的對峙著,打情罵俏。。。。。。
就在急鼓繁弦催逼中,外面忽傳來轟烈的噼噼啪啪聲響。
對拆中的小樓和蝶衣,有點緊張。
“師哥,是槍炮聲麼?聽!”
雖是慌張,也不失措,不忘老規矩,照樣沒事人地演下去。
小樓跟著點子,也細聽:
“不像。奇怪。”
群眾的喧譁竟又響起。拆天似地:
“和平了!勝利了!”
“日本鬼子投降了!”
“國軍回來啦!”
。。。。。。
原來歡天喜地的老百姓在點燃鞭炮,還有人把臉盆拎出來大敲。狂歡大亂。座上的看客措手不及,扭頭門外,火花四濺,跑來一個壯漢,來報喜:
“勝利了!勝利了!”
人心大快。禮帽,毛巾,衣物,茶壺,椅子,瓜子,糖果,香菸。。。。。。全都拋得飛上天。
蝶衣開心地耳語:
“仗打完了!”
小樓也很開心:
“不!咱繼續開打!”
二人越打越燦爛,臺下的歡呼混成一片。
菊仙在上場門外,不知何故,眼淚簌簌淌下。一個八九歲的小徒兒,依偎在她身畔,有點惶惑。
戲演完了。
後事也辦妥了。
終於,太陽也下山了。
那天,把義演的帳一算,掙來的錢,得分給他們。
下過一場微雨,戲園子門外,一地的爆竹殘屑被浸淫過,流成一條條蜿蜒的小紅河,又像半攤血淚的交織。
科班散了,像中國…慘勝!喜樂背後是痛楚。
菊仙拎著一個藍布袋,裡頭盛了銀元。徒兒們,最大不過十三四,最小,便是那八九歲的,排成一行,一個挨一個,來到段小樓跟前。他以長者身分,細細叮嚀:
“科班散了,以後好好做人!”
分給每人兩塊銀元。孩子接過,一一道:
“謝謝!”
也許可以過一陣子,但以後呢?
小樓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又叮嚀:
“好好做人!”
眼前細雨悽迷,前路茫茫。非常無助。
孩子們抬頭看天色。空氣清明如洗,各人心頭黏黏答答。師父在,再不堪,會有落腳處,天掉下來有人擔戴,大樹好遮蔭,不必操心,只管把戲唱好。如今到哪兒去呢?一個眼中含淚。有兩個,索性抱著頭,哭出聲來,戀戀不捨。
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一個個各奔前程,前程是什麼?
此時,一柄紫竹油紙傘撐過來,打在小樓頭上。
是蝶衣。
傘默默地遮擋著雨。
兩個人,又共用一傘。大師哥的影兒回來了,他仍是當頭的料,他是他主子。彼此諒宥,一切冰釋。什麼也沒發生過。
真像是夢裡的洪荒世界。
菊仙藍布袋中的銀元分完了。布袋一下子癟掉。她摸摸微隆的肚皮,妒恨和不悅一閃而過。只覺危機重重,驚心動魄,心裡很不安寧,又說不出所以然。
小樓衝蝶衣和菊仙嘆喟:
“看,一家人一樣了,不容易呀,熬過這場仗。還是一塊吧。”
蝶衣滿足地又向菊仙一笑。
菊仙趕緊展示對肚中孩子的期待:
“對了,將來孩子下地,該喊你什麼?”
挨近她丈夫,聲音又軟又膩:
“你說說看,該喊蝶衣叔叔呢?還是乾爹?”
小樓一想,道:
“就喊乾爹。我這師弟呀,打小時侯起就想養一個孩子了!”
菊仙勝意地點點頭……她為了點明他的身分和性別,不遺餘力:
“真的?那蝶衣日後‘成家’了,一定養一大堆。”
又很體己地一笑:
“你就是藝高人登樣,等閒也看不上。”
一場仗結束了,另一場仗私下要打。她的頭轟轟地疼。
日本天皇的“玉音放送”,廣播周知:戰爭結束了,日本是戰敗國,開始撤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