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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了藏在山林深處的美麗瀑布。
那一刻,他們以為看見了神明——灑滿金色野花,鋪著蒼翠植被的鐵灰色巖壁包圍下的山谷中,瀑布像珍珠簾一樣懸掛著,幽邃的深潭上散佈著細碎的白波。像從身體內部煥發出光輝一樣,一位少年躺在瀑布底的岩石上,沐浴著皎潔的細流,彷彿被那涓涓山澗擁入懷中……
隨後,村民們發現了在瀑布下潭水邊不省人事的我和紋紫,並把我們一起背了回來。
可是沒有人看見紈青,也沒有任何人追問紈青以及被他帶走的神劍的下落……
爸爸似乎習慣了飄蕩在九一村中的曖昧氛圍,所以也不再提紈青的名字,只是一直注視著窗外,窗稜上纏繞著一棵細弱的九重葛藤蔓,因為九一村的規矩:只有李家才能種這種植物,所以這棵藤蔓已經被砍斷,曾經碧青的葉片也因為脫水而萎蔫了;但奮力攀爬上小樓視窗的枝條上那緋紅花朵卻像初開一般,帶著新鮮明麗的光暈,在朝露裡熠熠生輝。
“原來花並不像我想象得那麼柔弱呢……”爸爸突然發出了沒頭沒腦的讚歎。
紋紫穩重的點了點頭,不失禮貌的附和著:“是因為拼了命去開花的關係吧——花期的植物,都有著意想不到的堅韌。”恢復了少年當家氣度的他,從表情上再也找不出半點與昨夜經歷有關的蛛絲馬跡。
因為大樹被衝倒,澄澈的天空佔滿了整個窗框,和走向曖昧不明的盛夏不同,此刻風清晰的畫出了雲的通路,彷彿開啟了朝向天國的大門。像呼應著寥廓的青空一樣,充斥於空氣中無休止的蟬鳴變成了斷了線的腕串,時不時滾下一粒溜圓的珠子。輝煌鮮烈的夏天,也許就是從這裡呈現出衰微徵兆的吧……
“我聽李家那位老先生說,紈青有先天性的疾病……那種無論什麼時候死去都不奇怪的疾病……”在蟬聲的間隙裡,爸爸突然提起那被小心避開的名字,他露出淡淡的笑容注視著那株嬌豔的九重葛。在微風裡,開在早已死去的藤蔓上的花,和所有生氣勃勃的花朵一樣,因為風的手指而變得儀態萬千,爸爸端起面前的茶水,像敬酒一樣朝那些花朵舉起:“我一直想不通紈青這次回家為什麼一定要邀我同行……不過看見這花我就明白了——被選為賞花人,我非常的榮幸……”
這一刻,我、冰鰭,還有紋紫都忘卻了言語,不知道應該報以怎樣的表情,我們只能摹仿爸爸的動作,默默舉起茶盞,用喝酒般的姿勢一飲而盡……
虺淵全篇完
金縷衣
9
回想起來,小時候我們老是纏著祖父講些悲戀的傳說:織女也好、赫映姬也好、莎貢達羅也好,在這些故事裡,天女總願為人間的男子放棄一切。對於那義無反顧的天上之愛,我和小我一個月的堂弟冰鰭雖然似懂非懂,但天人們的姿影卻異常鮮明的存在於我們那童稚的腦海中——因為祖父的描述是那麼逼真,甚至連那無縫天衣上飄揚的斑斕花紋都清晰得彷彿觸手可及。傳說固然美好,不過也有它糟糕的地方——很長一段時間之內,冰鰭的夢想都是遇到一位天人的新娘,這令祖母十分惱火,嚴厲禁止祖父再向我們灌輸這種無稽之談。
雖然多年以後的今天,祖父早已過世,這些故事也像泛黃的繪卷一樣褪去了鮮豔的色彩,可那來自天界的明媚姿容依然會突然間閃過我最昏暗的記憶底層,就像眼前熏籠裡點燃香料的小小火苗,讓這樣的念頭,如同氤氳的香氣一樣搖搖曳曳的浮現出來——究竟哪裡不同呢,天上之愛和人間之愛……
“真不敢相信,為什麼火翼連這樣的小事也做不好!你以為是在點蚊香還是在著爐子啊?”冰鰭這個挑剔的傢伙,連一點小事也會抱怨個沒完——不就是我在幫忙準備中秋團聚時想到往事走了神,熏籠裡的火頭太旺,燎到了祖母掛在衣架上的旗袍嗎?
秋日午後的房間,沒來由的一片昏暗,只有冰鰭的動作格外的清晰——他扯下那件玉蟲色的旗袍緊皺眉頭翻來覆去的看:後襬上燎的小洞本來不算很明顯,因為玉蟲色是藍與紫混合的那種幽深顏色,在不同光線下還會透出黯淡的綠影;可因為薄而細緻布料上用金線織了繁複的叢菊圖案,火燙斑正好落在花蕊上,反而格外刺眼。我這才感到不妙——這塊料子是上好的吳綾,祖母特地請綾羅戶老當家織的,一直放著沒捨得用,因為這次中秋我和冰鰭的外祖母兩家都會過來,才專門請了人裁了,沒想到還沒出新就被我弄成這樣……
可是……為什麼這麼暗呢?那綾子不知什麼時候染上了不透明的濃稠感,織金的、盤金的菊紋卻異樣的鮮亮起來,像一張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