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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草的花瓣被踩得四下飛揚,但像是被施了什麼魔法一般,並不凋落,而是飄揚著,慢慢回到花萼,在輕柔的閃光之下重新恢復完整。
怎麼會這樣,童年的夷則明明又靦腆又溫柔,現在居然能面不改色的說出這麼可怕的話!
踩著月見草的花蕊,夷則乘風般飄到我面前:“好像有誰教過你這個島的禁忌,你才能活著來到我這裡,可你是人類,永遠戰勝不了本性的貪婪,這種貪婪已經讓你……變成我的東西了……”
變成了……她的東西?這話是什麼意思?
夷則月華般皎潔的容顏上浮現出冰一樣的微笑:“我的眼淚……味道不錯吧……”
被發現了!我終於意識到,在這個世界裡連一點小小的疏失也不會被忽略,禁忌就是禁忌!
遠處傳來的尖銳的絲竹曲調像細針直刺我的耳鼓,海潮發出沉睡的巨獸的鼾聲。那詭異而歡快的夜市街道依然熙熙攘攘吧——天獅子隨著神輿的隊伍不知去了了處,阿寶也許已經踏上了尋找主人的行程,而夢中那個微笑著向我伸出手的的十五夜,居然完全沒有出現的徵兆!身陷在這不可思議的世界裡,無意間觸犯了禁忌的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竟然如此的孤立無援。
十五夜的圓月散射著柔和的光芒,八月斑斕的長夜,才剛剛開始……
夜斑斕(下)
3
風不斷的灌進喉嚨,但肺葉卻因為缺氧而灼痛不已,我亡命般狂奔著,想要逃出那片一望無際的月見草原。被我踏落的花瓣閃著螢光四下揚起,然後像一群雪白的食人蝴蝶一樣,緊緊尾隨在我身後,無論怎麼逃避,彷彿有意志一般的花瓣都將我的位置準確的暴露在追蹤者的面前。
冰涼的滿月懸掛在空中,碩大的月輪裡鑲嵌著一道披著紗衣的輕盈人影,裹挾著花瓣的風將她的衣襟鼓盪開來,像白鳥舒展開的羽翼——明明是如同幻境般美麗的景象,卻暗含著冰一樣殺意!
怎樣也想不通啊——平靜的午後,在便宜的海邊民居旅館裡度假的我,因為好奇而走過了退潮後露出海面的砂路,到了離海灘不遠的沈營島上,卻莫名其妙的深陷在一個正在舉行祭典的光怪陸離的世界裡:紅燈籠、五彩幡、路邊攤,還有似曾相識的童年玩伴。說是“童年玩伴”可能不太恰當——因為我從來不曾到過這裡,這個世界只是曾在我午寐的夢中出現過!本是空花泡影的人們真切的出現在我面前,並且對我表現出了最自然的熟稔,雖然這熟稔裡包含的並不僅僅是善意。
我不明白這應驗的夢境究竟是被我遺失的記憶,還是我的堂弟冰鰭童年時代的經歷,陰差陽錯的再現在我身上,然而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島上的世界絕對不屬於人間——守護著千里之外的群山的自然之靈“天獅子”就出現在島上威嚴的遊行儀仗裡,正因為他叮囑過我這島上的禁忌:“不要和任何人說話,不要吃任何東西”,我才能逃離奇怪的祭典夜市,並從幾乎反目的童年玩伴,犬神阿寶的利齒下全身而退,來到這片月見草原。
然而在月見草間哭泣的夷則,那個在我夢裡曾經是害羞的小女孩的夷則,她的淚珠有著和美貌一樣蠱惑人心的香氣,我這個人真是始終學不會謹慎,居然毫無防備的吃下了她眼淚!為什麼當時沒有想起來呢?各國的神話傳說裡都有類似的故事——被吃下的東西會融入血肉,變成強制的契約啊!夷則要控制我的話,這一滴眼淚就足夠了。
跑到脫力的我終於支撐不住跌坐在地,如影隨形的月見草花瓣立刻像暴雪般層層的覆蓋下來……
如果那就是瀕死的感受的話,倒也並不太痛苦,就好像模糊的夢境降臨在不太清醒的頭腦裡一樣——我又看見了,童年的自己……
可能離沈營島盡頭岩石自然形成的狹長拱橋很近吧,海浪衝擊的回聲清晰可聞,小島沙灘上的夜市正熱熱鬧鬧的進行著,一排排紅燈籠搖曳在遠處,海風不時送來人們的歡聲。我看見年幼的我和阿寶、夷則擠作一團,茫然的看著前方——月光像純淨的白漆均勻的塗滿一座高大的牌坊,確切的說,更像神闕,有兩個爭吵的孩童正站在大石柱濃郁的陰影裡。面對著我們的是總角白衣的十五夜,這個似乎與我有著千絲萬縷的牽絆,卻至今沒有露面的孩子;另一個則背對著我們,發出尖銳的指責:“這是人類吧!十五夜,這樣的東西怎麼能到島上來?”
“人類並不像你想的那樣!”十五夜為難的咬著嘴唇,“而且那件事……只有人類才可以啊……”
“誰說可以的!”對方的語氣苛刻而堅決,完全不象兒童的態度,“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