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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要整齊如一人,一口氣跑三里路,滑竿不準比馬慢,三里路一換肩,拋竿接竿要跟不換人時一樣,一不能慢,二不能顛。總之,不管跑多遠,不管換多少次人,他在滑竿上睡著了不能被驚醒,不然“竹筍炒臘肉”——板子伺候,屁股開花。
他是在野豬油燈盞剛照亮水寨大廳的時候,接到的訊息:點子沒在雷公寨落腳,天擦黑時出了寨子往了東。
商隊(6)
“我看,點子是不放心在山裡過夜,所以才連夜趕路上麻溪鋪了。”來送鷂子信的大先生說。
四十里地,烏漆麻黑敢趕夜路,當真以為河神爺爺沒長眼麼?麻大柺子一把就抄起了槍:“傳話下去,備馬!”
點子不過早動身兩三炷香的功夫,從天坑嶺往東追,也不過多跑十二里山路,不用算他都曉得,憑他排幫的快馬,最多三十里,一定追得上!
叼進口的肉,飛不到天上去。所以他不著急,一上滑竿就眯起了眼睛,一顛一晃半睡半醒養起了神。
滑竿突然停下了。
麻大柺子不睜眼也曉得,一定是到了三岔嶺路口,他心想其實不必停:點子當然是走大路奔了麻溪鋪,難道半晚三更還拐去天堡寨不成?
他聽見“前艄老五”(前艄老五:排幫中負責偵察的頭領,在排幫中排第五位,本源自放排時最前面探水情的艄手,故稱“前艄老五”——作者注)吳疤子匆匆到了面前:“大扛把子,山風颳了天堡寨。”
天堡寨?麻大柺子眯起的眼皮一下就睜開了。
柺杖一敲滑竿邊,四個抬手趕緊落了竿,麻大柺子拖著拐腿就走上前來。
路口的大樹上,白生生留著新砍出的山風記號,樹下草叢裡,四塊引路石一前三後襬得明白無誤,那明明是指向小路的。
“黑天半晚的,雷公寨不留,反倒投了天堡寨?”麻大柺子不禁皺起了眉頭。
吳疤子說:“麻爺,管他點子玩麼子名堂,反正引路石總不得錯。”
這倒也是,麻大柺子就揮了揮手:“追!”
重新坐上滑竿的時候,麻大柺子習慣地又眯上了眼睛。因為他絕沒有想到,就在他頭頂上不遠,有雙粗壯的手正攀著巖壁的葛藤,整個人悄無聲息地懸在黑沉沉壁立的懸崖上。
這個人正壓制著翻山越嶺後急喘不止的呼吸,這雙眼睛正在盯著腳下飛馳而去的排幫隊伍。
直到長龍般的火把消失在夜色下,如雨的馬蹄聲漸漸輕遠,懸崖上的身影才如猿般攀沿而去……
田家每日裡最熱鬧、最開心的時候,就是晚上。
白日裡要做工夫:榨油、採藥、打野物、收拾屋後種的苞米、紅薯,總歸有事做。
只有到了晚上,一家人做完工夫,坐在一起吃餐晚飯,氣氛才會熱鬧起來,照例是穗穗要把一天裡有趣的新鮮事細細地講上一遍:麻五嫂子家的老黑母豬又下了崽呀,溪邊邊有隻野狸貓來做了新窩呀,今天山上有隻豹子遠遠躲起人跑呀,五叔公砍荊條時,被黃荊刺刺結束通話了下巴上的長鬍須,痛得跳起腳罵呀……
然後便去油坊碾茶籽、打茶枯,做些為明日的活計準備的輕鬆工夫,穗穗便會隨著吱呀呀的水碾,唱起她或熟悉或新學的歌子,六伢子也會隨著她學起唱。有時候,就連田伏秋都會忍不住,跟在女兒後面哼上一句半句。
一日的辛勞,便在穗穗那悠長的歌子聲中,融入門口那淙淙的溪流裡。
但今晚,田家卻沒了往常的熱鬧。整整一晚上,穗穗沒講一句話。
吃晚飯的時候沒有,吃過飯,坐在碾槽邊碾完了半槽油茶籽,她還是一句聲沒做。
——長到十六歲,她記不起阿爹有哪次對她粗過喉嚨動過氣。
——她就不曉得,阿爹今天是搭歪了哪根筋,做什麼硬要把她請來的客人趕起走,做什麼還要立起眉毛對她兇!
她做錯了什麼嗎?
她只覺得心裡窩窩的全是氣。
田伏秋同樣沒做聲,悶起腦殼打了兩箍茶枯,又悶起腦殼蹲在門口吃了一氣旱菸,好像就沒看見女兒在跟他發悶氣。
一邊的六伢子也就只好悶起腦殼做工夫。師父不做聲,穗穗不做聲,他就更不曉得該如何做聲。他只覺得今晚的水碾吱呀呀地轉得特別單調。
吃完三鍋煙,田伏秋突然起了身,從牆上摘了柴刀、藥葫蘆,繫到腰上。
六伢子就問:“師傅,這麼晚了還出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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