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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系是輪流出門診,一般外科大夫每週要出一、二次。近來門診吃緊,門診量每天一百多人,有時甚至達到三、四百人。門診除了接待各基層礦醫院的轉診病人,主要是處理休工問題。
一開診,病人就蜂湧而至,把候診室和走廊擠得水洩不通,維持秩序的護士也無能為力。病人都是井下工人,大部份都是工傷,上級部門一再告誡;要嚴格控制休工診斷書的發放,提到了‘防止階級病人混水摸魚,把醫院當成避風港和保護傘’的高度。大夫真是左右為難,於是每次休工診斷只發放一到三天,如此造成惡性迴圈,更造成病人有增無減。大夫只要一步入診室,就動彈不得,上不了廁所,甚至吃不上中飯,下不了班。
病房也是人滿為患,走廊大廳都加了床。今日查房,又來了一位新患者,左小腿骨折。他一直蒙著頭,我問護士長:“咋回事?”護士長說:“是紅衛兵送來的,說是現行反革命。”我嚇了一跳,“現行反革命?”“聽說他撕大字報,當場被抓住。被紅衛兵一頓好揍,打斷了腿。”“怎麼家裡人沒來?”“他一個撿破爛的,哪有家?”有幾個看護,七嘴八舌的議論。其中有一個人說:“這老頭夠可憐的,孤苦伶仃的沒人管,兩天沒吃飯了。”我皺了皺眉頭。脫口說:“真荒唐!”
查完房,我到醫院門口買了十根'麻花'給老頭。給他檢查了傷勢,又重新打了石膏。告訴他:“一個禮拜後,可以下地鍛鍊。”,並告訴護士長,讓食堂給他一份‘普食’, 糧票和錢由我來付。護士長撇撇嘴,有幾分挖苦的說:“你管的真寬,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運動發展,有如暴風驟雨。醫院已處於半癱瘓狀態,造反組織高喊:“踢開黨委鬧革命”,開始揪鬥走資派,橫掃牛鬼蛇神。麻璜不再那麼趾高氣揚,大多數技術權威都夾緊了“尾巴”謹小慎微,明哲保身。
怕出事,偏偏出了事。腹外科收治了一名‘急腹症’的女患,大夫們互相推諉,導致不治身亡。這件事被實習大夫捅了出來,醫院“*小組”借題發揮,在全院開展了討論。責令有關大夫,作出深刻檢查。主要責任者滿青,不但不檢查,反而領著他組織的造反團,衝擊了“*小組”。說他們是走資派的御用工具,轉移鬥爭大方向,發動群眾鬥群眾。有的醫護人員,乾脆不幹工作,幹革命去了。但多數人還堅持著自己的崗位,履行著天職。
今天是門診急診班。剛接班,接到急救電話;南山礦四井,出了工傷事故。我不敢怠慢,拎著急救包,乘上救護車,直奔現場。到礦井口,見圍著一大堆礦工,地下有一副‘條簾子’折成的簡易擔架,上面躺著一個滿身煤灰的礦工。我一摸脈,又細又弱,小腿的傷口,汨汨的冒著鮮血。我大聲喊:“保健員!保健員呢?”沒人應答。我問一位年歲稍大的礦工,“井口保健站沒人嗎?”他搖搖頭,什麼也沒說。
救人要緊,我迅速的給他紮上止血帶,又給予‘副木固定’。這'初療救護'本該是井口保健站處理的,何以沒有保健員的影子?更奇怪的是出了工傷事故,竟沒有一個領導在場。我問:“你們頭頭呢?”“在食堂喝酒呢。”一個操山東口音的礦工說;“頭頭哪管我們煤黑子的死活!”“這不是草管人命嗎?!”老礦工湊進我的耳朵說:“他是五類分子,下井勞動改造的。”“那他也是人啊,怎麼,出了事就沒人管了?”那傷員突然眨了眨眼,眼眶裡盈滿了淚水。老礦工說:“先救人吧。”按礦山的規定;沒有井口領導和保健員的簽字,是不能認作‘工傷事故’的。司機有幾分著急;“方大夫,拉回去再說,別死在車上。”我一想也是,住上院再說。
第二天查房時,我放心不下,尋覓這個傷員,找了幾遍,都沒見影。,護士小郭說:“昨天是來了一個小腿骨折的病人,住在大廳加床。你看是不是?”在大廳一個角落,見有一張沒有被褥,只有草墊的光板床上,躺著一位呻吟不止的傷員,一看正是他。旁邊坐著一位十來歲的小姑娘。她那雙驚恐的眼睛裡,充滿了懇求的淚光;大夫,救救俺爹吧。”我邊檢查邊問:“拍X光片了嗎?”小姑娘怯生生的說:“沒有。自打入院起,還沒有大夫來看過”。我真為同事們慚愧,救死扶傷是我們的天職,難道是“五類分子”, 就不給治嗎?
我找到當班護士鮑晶;“把這位病人搬到二號病房三床,給他弄一套被褥。”“二號三床不是有人嘛?”“我通知他出院了。”鮑晶睨了我一眼,“你認識這病人?”我搖搖頭;“咱們可不能‘看人下菜碟,落井下石啊。”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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