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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子歸來,心有些急有些焦,思緒很亂,血淋淋的往事細雨一樣灑落。
——大母都拉老巢落進第一發炮彈時,七爺便和幾個鬍子撂下酒盅,從暗道逃走。在此之前,全綹子已轉移到荒原深處。
“小九,小九!”七爺一回到宿營地就喊,他發覺金慄毛馬走路姿勢異常,懷疑腿崴了,想叫馬拉子牽它遛遛。
“大哥,沒在呀。”商先員說,“昨天從大母都拉來這兒,綹子裡就沒他,我還以為你把他留在你身邊了呢。”
“壞菜啦。”七爺說,“派幾個弟兄回大母都拉,把小九給我找回來。”
“花鷂子(兵)們恐怕沒走呢。”水香頂浪子阻攔道,“明天我們再去找吧。”
“我知道他在哪裡。”壓寨夫人彭桂琴道出實情。
綹子壓在大母都拉的日子裡,他和村中一個年輕小寡婦明來暗往,偷情是彭桂琴發現的,村北壕溝裡他倆那個……她始終瞞著未敢告訴七爺,他對小九父親般的嚴厲,事到如今,只好實話實說。
“胡扯,他狗大的年紀。”七爺怎會相信十五六歲的孩子竟能幹那事,喝退身邊的鬍子,問彭桂琴,“咋回事?”
“我親眼見……小九屁股朝天的樣子逗人呢。”彭桂琴低聲說,“都是和你學的,咱倆……我說揹著點兒,你說他小,沒成呢,咋樣,成了吧?”
“火上房啦你還逗悶子(開玩笑),小九萬一有個閃失,我對不住過土方(死)的君子仁大哥啊!”
“瞎想,男一樣女一樣的到塊堆兒,天上下雨地上長草一樣平常,會幹啥事呢?”彭桂琴打個呵欠,說,“睡吧!”
“拖條(睡)!”七爺糾正說,他決定明天親自去找小九。
一夜之間,大母都拉土窯面目全非,土院牆幾處被鐵甲車撞開豁口,房子燒落架,殘煙繚繞,火藥味依然很濃。七爺尚不知瞎藝人的一條胳臂丟在這裡,燒焦難聞怪味中就摻進那隻胳膊燒後放出的異味兒。
“大爺,樹上掛個啥?”隨七爺來找小九的鬍子,發現村頭彎脖子榆樹上掛著一個東西,馬馬喳喳(影影綽綽)像人頭。
“踹(走)!”七爺策馬來到樹下,朝上一看,眼前頓時發黑,險些落下馬去。
“大爺,是他。”鬍子說。
“小九,小九啊!”七爺舉槍擊斷懸掛小九首級的樹枝,脫下馬褂包好人頭。
鬍子找到小寡婦。
“爺啊!”她跪在七爺馬前辯解、開脫道,“昨晚日本兵到處搜查,找到小九就給殺啦。”
“啪!”七爺一槍穿透小寡婦右耳朵,喝道,“再瞪著眼睛吣(說)瞎話,就剁下你的託罩子(手指)。”
“我說我說。”小寡婦捂著受傷的耳朵,她以為鬍子說的託罩子就是耳朵,她說小九和她的事被孃家哥哥發現,重重地打了她一頓,警告說下次發現就打折她的腿。剛剛沾了女人邊的小九,像只饞貓貪吃,死死糾纏。這其間村中又有一鰥夫與她有染,他倆合謀除掉小九,苦於沒機會下手,昨夜趁混亂一鐵鎬劈死小九於小寡婦被窩裡。
七爺離開大母都拉,村頭歪脖子樹上吊著赤條條一對男女……
“大當家的,”鬍子來報告,二櫃震耳子回來了。七爺抹一下眼角,溼漉漉的東西在手掌中捻碎。
第十四章 霧中狙擊(1)
一
突然而至的大霧預示一個人生命結束,牛小眼沒想到自己很快就死掉。不知自己死亡,也沒那麼多的痛苦和恐懼,早晨起來,聽見喜鵲叫,迷信說報喜,他今天將有好事。
“去鎮上,她定保想我了。”牛小眼思念相好的浪張,十數八天幽會一次,架火燒距離亮子裡鎮幾十里路,往返需要些時間,總不太方便。今天爭取回鎮上。
浪張愛聽他唱《青絲絲》,權當她聽自己唱。
青絲絲,
綠飄帶,
俺去河南做買賣,
一做做了三年整,
沒人問你飢和冷……
第一次唱時,浪張笑道:“嘻,挑好聽的唱吧,像你這樣戀圈(戀圈、戀盆通指男女打得火熱。)的人,還能離家三年?”
戀盆(戀圈、戀盆通指男女打得火熱。)!牛小眼自己說戀盆。他說:“我真走三年,你這地還不撂荒啊!”
“荒不了,有人種!”她說。
不管土地瘠薄還是*,耕耘者總是有。浪張的胸脯就是一鋪熱炕,令牛小眼迷戀。
大霧裡傳來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