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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可是當我終於看清了那個姐姐時,卻瞠目結舌了。
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的,正是我三個月前在樹林中結識的那個女孩子:南珊。
她低著頭一動不動地站著,腳上是一雙乾淨的黑布鞋,眼光就停在鞋尖前的那
一小塊地上。現在,她穿著單薄的夏衫,一個比她小三四歲的弟弟緊偎在她身邊,
手攥著她的衣襟,正用膽怯的眼睛望著我們。此刻,她已經完全不是樹林中的那個
女孩子了。這不是由於她的裝束變了,而是由於那種天真爛漫的氣息已從她身上一
掃而光。她那整齊樸素的身影籠罩在這慘白的曰光燈下,真是一片茫然和蒼白。
我的心突然凝固了,隨後便開始猛烈地劇跳起來。一股痛苦的浪潮從我心頭湧
起,那沉重的杖力立即把一切都蓋住了。
是的,站在那裡的,就是我不久前才剛剛熟悉的那個女孩子。我們曾在一場小
小的衝突中獲得了友好的諒解,我們曾在一番海闊天空的談論中交換了各自心中的
真理,而她還那樣信任地把一本心愛的書借給了我。可是現在,我們卻在這樣一種
場面中重逢了:她將要受到一番無情的盤問和訓斥,而我卻坐在審問席上。
我兩眼直瞪眼地望著她,好久都說不出一句話來。直到屋中開始響起了竊竊私
語聲,我才如夢初醒,勉強招呼了一句:“過來……”
身邊的人立刻用憤怒的眼光瞪了我一眼。我吃驚地聽出來,我的聲音竟突然變
得如此無力和溫柔!
那個小男孩聽後想向前走,但是被南珊緊緊摟定,一步也無法挪動。我不得不
咬咬牙,直視著她,第四次發出了命令:“過來!”
這是一個陡然變得強硬起來的命令,因而更加顯得不可抗拒。南珊似乎猶豫了
一下,終於摟著弟弟弱小的肩膀,慢慢走到客廳中央,在楚軒吾坐過的那把凳子旁
邊站住了。
“坐下。”我說。
南珊卻堅定地站著。她的手顯然抓得很用力,以致那個乖怯的小弟弟一動也不
敢動地緊靠在她身邊。
我明白了:我不可能命令她去做任何事情。她現在已經是一個被不幸和痛苦武
裝起來的人。任何力量,哪怕再嚴厲,再無情,也不可能更沉重地打擊那顆已經木
然的心靈了。
周圍是一片嚴肅的沉默。一切都在等著我的命令去開始。環境和氣氛都不允許
我再有任何的猶豫和徘徊。於是,我不得不開始審問了。
“姓名?”
沒有回答。
“我在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她慢慢抬起頭,無言地看了我一下。她的眼睛中並沒有絲毫的惱怒和哀怨,只
是充滿了失望。在那雙空空蕩蕩的眼睛後面,再也沒有那個天真大膽的心靈在望著
我了。她嘴唇緊緊地閉著,連回答的表示也沒有。但那茫然失望的神情卻好象在說:
“何必還問呢?你早已經知道我叫什麼名字了。”
面對這令人難以忍受的無言,我毫無辦法,只得轉向她的弟弟。
“你叫什麼?”
他怯生生地看著我:“我叫南琛。”
再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我狠狠地咬著牙,心中隱隱感到有些生氣。也可能是
難言的痛苦吧,但它已經開始把猝然相遇時產生的那種慌亂和難堪壓制下去了。這
時,我身上的軍裝,我臂上的袖章,我所處的位置和身份,以及這大舉查抄的嚴厲
場面,都使我獲得才不久的那種沖天的,然而虛偽的正義感和使命感迅速地復活起
來。我開始猛烈地譴責自己的軟弱,這就再也不容我對南珊抱有一絲一毫的同情。
於是,我的耳邊響起了我自己斬釘截鐵的聲音:
“南珊,南琛,我們是紅衛兵。對於今晚的抄家,你們作為子女,我必須嚴肅
地向你們說明一下。今天來抄你們的家,對於革命來說是完全必要的,或者說,這
是一次必須進行的革命行動。你們應該很好地對待。你們必須懂得,你們這個家庭
是罪惡的和可恥的。這是==反動派遣留下來的一個角落,它使你們從小就生活
在剝削階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