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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有些冷硬,話中之意更是半點也不含糊,直指核心,讓劉石變色,他面色一沉,循聲看去。入目的卻是一張嚴肅、死板的面孔。
“哦?原來是馮先生,不知你有何要教本官的?要不然,你先來說。”五年前邱言歸隱,劉石經過權力鬥爭,大權在握,權傾朝野,說一不二,很少被人頂撞,這樣當眾落面子了。話中自有一股寒意,在權勢的襯托下,生出沉重之感。
但這話本是要震懾對方,未料那馮先生也不客氣。直接道:“區區不才,沒什麼好教相國的,只是希望你長話短說,在座的都不是閒人。此來各有所求,不過,我竹林書社沒有那麼多心思。無欲則剛,是以能秉公直言。”
這番話,將在場的不少人都給得罪了,但這馮先生的名聲眾人素有耳聞,也不覺得奇怪。
你道此人是誰?卻是姓馮名召,當年也曾上京,與邱言見過幾面。
此人被稱迂腐、油鹽不進,言語辛辣,會試後,過了些時日就離開京城,去了江南,幾年前立了書社,聚集鄉黨,以“竹林”為名,研究的是邱學的知行之道,但有自己見解,在江南頗有名氣,人稱竹林先生,社中多清高之人,秉承不少書生氣運,所以會被邀請——
劉石召開的天下大會,背後實有陰陽道相助,發出的請帖不是漫無目的,是循著名聲、名望而去,為的就是聚集氣運,這竹林先生馮召背後有氣運,便也在其中。
馮召一發聲,其他人也坐不住了,就鼓譟起來,有心要讓劉石拿出實際好處。
就有一身穿短打、圍獸皮的男子站出,拱手道:“劉相,定國侯他老人家分發種子與我等,又有諸多先生往來,教沼人讀書識字,都是一視同仁,而今新任劍南觀察使,出爾反爾,要讓我等進貢錢財藥材與獸皮血肉,才能交換種子,百般刁難,莫非我南疆沼人,就不是大皇帝的子民?”
劉石眉頭微微皺起:“元首領,你說的話,本官已經知曉,也派人去問責巡查,會還諸位一個公道……”
說話的人名為元守方,本是九靈山南麓一座中土人寨子的族長,後來南疆歸順,局面大變,沼人漸安,大瑞人的位格上升,那寨子的地位也不斷攀升,寨主元守方更是武功高強,很快就與沼王葛洛蘭齊名,因血脈之故,與中原王朝官府打交道的事,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現在,政策舉措失當,令南疆重新不穩,說起源頭,還和劉石有關,那新任的劍南道觀察使,乃是他這一系的官員,為黨羽走卒,互為倚仗,走通了關係,才被劉石看重,送夠了錢財,被派去南疆撈政績,一啄一飲,皆有因果。
只是卻也有反噬之時。
邱言對南疆的佈置,本就一步一個腳印,要慢慢融合,恩威並施,懷德畏威,方可生效,但新任的觀察使則是年輕氣盛的時候,認為自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願意循規蹈矩,追求立竿見影之效。
另一方面,這觀察使成長之時,正是文網發跡的時候,他資質也有,很早就從網中攝取知識,因而見多識廣,自認為比前人更有見識,覺得古人之法、前任之法,都是落後而失當,自己一當政,便認為時機已到,用激進之法,強行將沼人收納,光編戶齊民還不夠,還要讓徹底移風易俗,用行政手段,強變人心。
若是此事能成,那自是一大奇功,能上青史。
那觀察使倒也有些精明,事先派人送書劉石,言及分功,讓劉石很是心動。
那劉石心想,當年邱言為政,文網不全、機關不限,落後而陳舊,尚且能成,現在世事境遷,再按照邱言之法而行,就不妥當了,而且還顯得邱言運籌帷幄,反為不美,就同意了此事。
甚至他還打算事成之後,上下運作,將邱言從前功勞都變作自己的,畢竟很多事,世人只看結果,不問過程,更沒心思探根究源,自能瞞天過海。
奈何邱言的佈置穩妥為主,體現尊重沼人之意,雖有目的,卻不極端,早入人心,這新晉觀察使一番作為,反激起沼人族群之心,鬧將起來,尾大不掉,以至沼人氣運再起,雖促進東華之運,但對大瑞來說,不是好事。
“公不公道,都是相國嘴上說的。”
這邊,劉石要安撫元守方,另一邊又有人起,卻是名為楊池的書生,氣態從容,面上帶笑。
一見這人,劉石眉頭皺的更緊,知道事複雜起來。
這楊池也算劍南人士,但其不在蜀地,因犯案而發配放逐,此人在那劍南站穩了腳,聲勢不小,是最早一批能請灶王爺落神、施展神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