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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念坐在左邊,他右眼的餘光裡藍白相間,還有一個後腦勺的影子。他不聲不響地偏過一點頭,再偏一點——顧颯明臉衝向窗,兩腿隨意地屈放著,前面的空間相比他的顯得更侷促一些。
祁念貼著磚的半邊臉此時還在隱隱發麻,無不讓他想起顧颯明抱著他那個弟弟的時候,像棵筆直的樹般穩健又可靠。他渾身都有種無法抑制的衝動又轟然湧上來,一浪拍過一浪,最終決堤而下。
“哥哥。”祁念叫得很輕,可能只有一個嘴型,與在校門口時他耳裡聽到的那聲張揚撒嬌的叫法迥然不同。
顧颯明看著外頭的車水馬龍不知在想什麼,他的耳廓一動不動。他沒聽見。
對祁念而言,“哥哥”這個稱呼是一個心理禁忌,從來只有或譏諷、或冷淡、或不甘,乃至惡毒的態度去面對過。
祁念是不願意叫的。
但今天語文課上講到過幾個什麼詞來著?
——以屈求伸,以退為進,迂迴制勝。
“哥哥。”
顧颯明這一次聽見了,他轉過頭,混雜的情緒被掩飾在背光的臉上。顧颯明似乎因為出乎意料而有些遲疑,只是五官顯得更犀利深刻了,看上去早已沒了在校門口抱別人、摸別人頭時的暖意。
祁念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怕,又喊了一聲:“哥哥。”
仍舊澀生生的,像被他吹了十幾年的長笛依然只能發出的殘破笛音,很不動聽。但祁念多叫了這麼幾次之後,心理上有種自暴自棄地放鬆,彷彿一切都順理成章起來。
顧颯明回過神看到他執拗的眼睛和冷淡的臉,腦海中莫名其妙蹦出一張陌生小孩子的笑臉,一閃而過。
他臉上有些鬆動,問道:“怎麼了?”
祁念卻反被這一句問住。
第一聲可以說是心血來潮,那第二聲、第三聲是什麼呢?做遊戲麼?
祁念還是在這寬敞豪華的車內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焦灼,他左手摳著旁邊的坐墊,臉上只有睫毛在顫動,只能明知故問道:“他是誰?”
顧颯明動了動眼皮,沉著臉反問:“誰?”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也都裝聾作啞。祁念便也不再說話了,活像在不合時宜的時候選擇了“看破不說破”,而這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不知道要再說些什麼了。
祁念看見顧颯明的手動了一下,緩慢又剋制地從搭在腿上改為握拳放在腿邊。
也許是想伸手也來摸摸我的頭嗎?
哪怕是設想都太過荒謬。
反倒像是差點就要揍他了。
顧颯明的耐性快被耗幹了,祁念是如此的不可理喻,他就從來沒靠近、遷就過這樣不可理喻的人。舉一個現成的例子,比如徐礫。
一眼看過去,祁念就是個沒有任何閃光點的人,暮氣沉沉,乖僻邪謬。
啊——除了數學?顧颯明心想。
可偏偏祁念很多時候的種種,也讓他百思不得其解,於是顧颯明想一層層剝開看看祁唸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行事矛盾,陰晴不定,究竟哪些是他的偽裝,而哪些又是真實。
此時已到達別墅區,待到車緩緩停下,顧颯明扔下一句“跟你沒關係”便長腿一跨,率先下了車。
祁念繼續在車裡坐了一會兒,老季拉下隔板後見他還在,也沒催他。
——顧颯明與他之間話講不過三句就會陷入僵局,這不是他想要的。
“回來了?晚飯已經做好了,”何瑜看著大步走進來的顧颯明,熱切地迎上來,“快去洗手。”
祁念沒什麼存在感的一個走在後面,他自己放下書包,洗了手,跟著坐上了餐桌。
一開始三個人相對無言,各吃各的飯。
“在學校裡還適應嗎?”何瑜夾了菜卻還沒吃,筷子舉起又放下,沒話找話道。
顧颯明慢了一秒:“嗯。”
“那就好,”途中何瑜分了一個眼神給祁念,“祁念沒在學校裡給你惹麻煩吧?他爸怎麼不給他直接安排到大學去,省事。”
顧颯明如常伸著筷子,忽略掉她後半句的諷刺,答道:“沒有。”
何瑜仍舊帶著些許警示意味地看了看祁念。祁念裝作沒看見,他吃飯一向吃得又快又少,沒兩下就放了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