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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林;李橋村坐臥在大堤下的柳樹林裡。
我們下了堤,想找當年的水兵談談。
村頭第一家就是當年河防指揮部劉茂齋司令的家,堂屋正中掛著劉茂齋的遺像。他的兒子劉俊文是當年出色的水手,遺憾的是他到濟南看女兒去了。走出劉家的門,遇上一個背草的老漢。我們打聽當年的水手,他捋著白鬍子,笑了,說:“我就是。我大哥、二哥都是。”又指指一個拄棍的老漢:“他也是,還得過銀質獎章,是個老功臣哩!”
豫北的百姓憨厚,又秉承了祖先的豪爽。見來了兩個外鄉人,下田、回村的人都停下腳,湊過來。聽說問1947年渡送劉鄧大軍的事,60歲往上的人就像講昨天的事,一天一天、一件一件地擺開了。那個拄棍的老漢也蹣跚地走過來,旁邊的人說:“他八十七啦,叫王家立,耳朵聾了,啥也聽不見。”
王家立耳聾,但能說話。他擠進人群,用手比劃著:“劉鄧大軍過黃河那年,俺送的是第二船,一個晚上俺衝了17趟!”
老輩人把擺渡黃河稱作“衝”——順流疾馳,衝黃河。
不明白王家立怎麼知道大夥談的是渡軍的事。也許,他是從鄉親們臉上的表情感覺到的。那是一種激動、自豪、悲壯,互相碰擊的表情。這種表情只有當一個人、一個村、一個集體念及他們最輝煌的事情時才會出現。
一位獨臂老人說:
“我是1938年的黨員,叫劉明賢。渡大軍,我頭一個報的名,為爭撐頭一船我還跟聶言金打了一架。
“那年整個7月飛機天天來,蹭著俺李橋村的屋脊飛,炸彈坑三間屋子那麼大,一炸就是幾十口。俺這胳膊就是那陣炸掉的。”
老人手裡拎著一塊豬肉,大概剛從集上回來。見我們注意到了他手裡的肉,他說:“明兒是俺的生辰,整七十。割點肉吃吃。”
他哈哈地笑著。
“平時不吃肉嗎?”
他搖搖頭:“莊稼人,哪有那閒錢!”
抬頭看看李橋村的房舍。沒有一幢樓房,新瓦房也不多。
“那一年7月17日……”獨臂老人突然想起什麼,興奮地說:“大軍們渡完了河,劉鄧給俺們沿河幾個縣的水兵下了嘉獎令,還犒勞每個人豬肉一斤哩……”
44年過去了,他們不忘屬於他們的光榮,甚至還記著那一斤豬肉的犒勞。
這些當年的水兵、水手除了自豪,心底還有蒼涼。
他們把革命送過了河,但覺得革命似乎把他們“忘”了。只有縣黨史辦需要當年渡大軍的材料了,來個工作員,開個座談會,給老頭子們散幾根帶把兒的煙。
再有就是我們這樣的,或搞電視劇什麼的。來了,詢問一番,再感慨一番,任什麼問題也幫他們解決不了。但是,他們還會把他們知道的,詳盡地、不厭其煩地說出來。說出來“痛快”,只是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也有不願談的。我們曾為找沙河涯的孔月仙,從河南的臺前縣跑到山東的陽穀縣,又從山東陽穀跑回河南臺前。
1947年渡河的時候,劉鄧就住在她家。那時她是新過門的媳婦,執意把新房讓給劉鄧住,自己住西廂房。劉鄧不肯,一個住了西房,一個住了東房,堂屋仍讓孔月仙住。
那天我們終於找到了孔月仙。天已經黑了。孔月仙躲在廚房就是不出來。她說她誰也不見。她家房子四處漏雨,都快塌了,想拆了重蓋,上面說是革命文物,不讓拆。既是革命文物,也該修繕一下,可是也沒人管,弄得60多歲的孔月仙一下雨就往閨女家跑……
我們闖進了臺前縣縣委書記的辦公室,陳述了老水兵們的願望和要求。
賢達的縣委書記並沒有怪我們“多事”。他誠懇地說:
“……如果我滿足了水兵的要求,磨面的找上門我管不管?還有造船的、修路的、抬擔架的、做軍鞋的……說到底,我們縣太窮。才不吃返銷糧了,可還是個貧困縣。
“對你們說這個,我心裡很不是滋味。但我還要說一句,請你們三年後再來我們臺前縣。那時候請你們再各處走一走,聽聽老輩人的反應,會和今天不一樣的。
“我敢說這話,不是我有多能,而是我手裡有鄧小平的富民政策。縣委規劃三年後經濟翻兩番,如果京九深(北京——九江——深圳)鐵路開通了,我們縣在鐵路線上,那就不是翻兩番了。全縣富了,水兵們也富了,造船的、修路的……都富了。這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從根兒上說,也是劉鄧大軍前仆後繼渡黃河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