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逖?且卿又無邦族,他日兒不知母,亦一恨事。”女亦悵悒曰:“聚必有散,固是常也。兒福相,君亦期頤,更何求?妾本何氏。倘蒙思眷,抱妾舊物而呼曰:‘荷花三娘子!’當有見耳。”言已解脫,曰:“我去矣。”驚顧間,飛去已高於頂。宗躍起,急曳之,捉得履。履脫及地,化為石燕,色紅于丹朱,內外瑩徹,若水精然。拾而藏之。檢視箱中,初來時所著冰縠帔尚在。每一憶念,抱呼“三娘子”,則宛然女郎,歡容笑黛。並肖生平,但不語耳。
罵鴨
白家莊民某,盜鄰鴨烹之。至夜,覺膚癢;天明視之,茸生鴨毛,觸之則痛。大懼,無術可醫。夜夢一人告之曰:“汝病乃天罰。須得失者罵,毛乃可落。”鄰翁素雅量,每失物未嘗徵於聲色。民詭告翁曰:“鴨乃某甲所盜。彼深畏罵焉,罵之亦可警將來。”翁笑曰:“誰有閒氣罵惡人。”卒不罵。某益窘,因實告鄰翁。翁乃罵,其病良已。
異史氏曰:“甚矣,攘者之可懼也:一攘而鴨毛生!甚矣,罵者之宜戒也:一罵而盜罪減!然為善有術,彼鄰翁者,是以罵行其慈者也。”
柳氏子
膠州柳西川,法內史之主計僕也。年四十餘,生一子,溺愛甚至。縱任之,惟恐拂。既長,蕩侈逾檢,翁囊積為空。無何,子病,翁故蓄善騾,子曰:“騾肥可啖。殺啖我,我病可愈。”柳謀殺蹇劣者。子聞之,大怒罵,疾益甚。柳懼,殺騾以進,子乃喜。然嘗一臠,便棄去。病卒不減,尋死,柳悼嘆欲絕。
後三四年,村人以香社登岱。至山半,見一人乘騾駛行而來,怪似柳子。比至,果是。下騾遍揖,各道寒暄。村人共駭,亦不敢詰其死。但問:“在此何作?”答雲:“亦無甚事,東西賓士而已。”便問逆旅主人姓名,眾具告之。柳子拱手曰:“適有小故,不暇敘間闊,明日當相謁。”上騾遂去。眾既歸寓,亦謂其未必即來。厭旦俟之,子果至,系騾廄柱,趨進笑言。眾曰:“尊大人日切思慕,何不一歸省侍?”子訝問:“言者何人?”眾以柳對。子神色俱變,久之曰:“彼既見思,請歸傳語:我於四月七日,在此相候。”言訖,別去。
眾歸,以情致翁。翁大哭,如期而往,自以其故告主人。主人止之,曰:“曩見公子,情神冷落,似未必有嘉意。以我卜之,殆不可見。”柳啼泣不信。主人曰:“我非阻君,神鬼無常,恐遭不善。如必欲見,請伏櫝中,察其詞色,可見則出。”柳如其言。既而子來,問曰:“柳某來否?”主人曰:“無。”子盛氣罵曰:“老畜產那便不來!”主人驚曰:“何罵父?”答曰:“彼是我何父!初與義為客侶,不意包藏禍心,隱我血資,悍不還。今願得而甘心,何父之有!”言已出門,曰:“便宜他!”柳在櫝中,歷歷聞之,汗流接踵,不敢出氣。主人呼之出,狼狽而歸。
異史氏曰:“暴得多金,何如其樂?所難堪者償耳。蕩費殆盡,尚不忘於夜臺,怨毒之於人甚矣!”
上仙
癸亥三月,與高季文赴稷下,同居逆旅。季文忽病。會高振美亦從念東先生至郡,因謀醫藥。聞袁鱗公言:南郭梁氏家有狐仙,善“長桑之術”。遂共詣之。梁,四十以來女子也,致綏綏有狐意。入其舍,復室中掛紅幕。探幕一窺,壁間懸觀音像。又兩三軸,跨馬操矛,騶從紛沓。北壁下有案,案頭小座,高不盈尺,貼小錦禱,雲仙人至,則居此。眾焚香列揖。婦擊磬三。口中隱約有詞。祝已,肅客就外榻坐。婦立簾下,理髮支頤與客語,具道仙人靈蹟。久之,日漸曛。眾恐礙夜難歸,煩再祝請。婦乃擊磐重禱,轉身復立,曰:“上仙最愛夜談,他時往往不得遇。昨宵有候試秀才,攜酒餚來與上仙飲,上仙亦出良醞酬諸客,賦詩歡笑。散時,更漏向盡矣。”
言未已,聞室中細細繁響,如蝙蝠飛鳴。方凝聽間,忽案上若墮巨石,聲甚厲。婦轉身曰:“幾驚怖煞人!”便聞案上作嘆吒聲,似一健叟。婦以蕉扇隔小座。座上大言曰:“有緣哉!有緣哉!”抗聲讓坐,又似拱手為禮。已而問客:“何所諭教?”高振美尊念東先生意,問:“見菩薩否?”答雲:“南海是我熟徑,如何不見!”“閻羅亦更代否?”曰:“與陽世等耳。”“閻羅何姓?”曰:“姓曹。”已乃為季文求藥。曰:“歸當夜祀茶水,我與大士處討藥奉贈,何恙不已。”眾各有問,悉為剖決。乃辭而歸。過宿,季文少愈。餘與振美洽裝先歸,遂不暇造訪矣。
侯靜山
高少宰念東先生雲:“崇禎間,有猴仙,號靜山。託神於河間之叟,與人談詩文,決休咎,娓娓不倦。以餚核置案上,啖飲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