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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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喪離京南還時。這一年容若扈駕遠行,與友人多難聚首,南下北上有如飛鴻,容若感傷於此,故有:“握手西風淚不幹,年來多在別離間。”的感慨。梁汾南還,他贈以小像,題以清詞。遺憾的是這幅小像並沒有存留下來,後來毀於火中。否則透過小影當可窺見容若一片傷心畫欲難的憂鬱。
猶記得,容若曾泣“一片傷心畫不成”(《南鄉子》),那是寫給亡妻的話,而今在送梁汾南還,友人之間的送別詞裡也出現了語意接近的話語。可知梁汾在容若心中地位殊重。
容若有時敏感太甚,一般的別離也會惹他不安,彷彿天地萬物都隨之同悲一樣。這樣的多情,多為淡漠的現代人所不解,亦覺得情感太重,不堪兌付。再說一個男人動不動握手西風淚不幹,和朋友離別又是贈詞又是贈照片,簡單複雜化。也忒不灑脫了!
我不贊成容若這樣細膩感傷,太白那種“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缺心少肺式的灑脫明亮,倒是大合我心意。不過我很喜歡這一闋“憑寄語,勸加餐,桂花時節約重還。”這幾句。淡而有聲色,有唐詩絕句味,語雖瑣碎,亦不減灑脫意,亦是真朋友之間才有的細心關照。可惜這又是化用王次回的。唉,可憐的屢次被侵權的王次回。
於中好
別緒如絲睡不成,那堪孤枕夢邊城。因聽紫塞三更雨,卻憶紅樓半夜燈,
書鄭重,恨分明,天將愁味釀多情。起來呵手封題處,偏到鴛鴦兩字冰。
【兩字冰】
《鷓鴣天》這個詞牌,寫得最早的是宋祁,寫得最多的是晏殊,如我的一個朋友所說,寫得最好的卻是大晏的兒子小晏(晏幾道)。小山那闋《鷓鴣天》著名到我不想浪費筆墨再重述的地步。相信只要有心有情人,不會有人體驗不到“幾回魂夢與君同”的纏綿飄搖。來說說容若吧,小山摹愛情,容若寫婚姻,平實厚重也動人。若把小山那闋《鷓鴣天》看豔妝的楊妃,容若這闋《鷓鴣天》就是越女溪畔浣紗的西子,淡妝素服,舉動言笑都家常。
彼時他在塞上,多情公子身在邊城孤獨不堪,由於愁思連夢也作不成,唯有夜雨瀟瀟,觸動相思,遂憶起妻子也曾在夜半思念自己。為解相思便給妻子寫信。千言萬語無從下筆。邊塞嚴寒,好容易寫完,封合信封時卻發現無論是墨跡還是雙手都一片冰涼。
於中好(2)
當初讀到“偏到鴛鴦兩字冰”就深覺意韻深長,此句既有天寒而滴水成冰之義,又有相思空無計遂心如寒冰的淒冷之情。容若巧妙地將節候與心境融於一爐,深曲地表達了相思的愁苦。致令鴛鴦兩字冰的,與其說是離別,莫若說是人生種種不得不履行的責任。
我還看過一種解法,此詞可對應起來看,上闋是容若在塞上懷妻子,下闋是妻子閨中懷遠人。這樣照應著看也可,未破壞詞意,反而是夫妻同念,顯出珠聯璧合的好處。
看見容若說書鄭重。莫名心動。彷彿看見他眼眉間情意輾轉拖延。現在我們連信也少寫了,懶得動筆,十指在鍵盤上跳舞,越舞越寂寞。偶爾收到一個男子信箋,恍然回覆年少時收到情書時竊喜。
亦會黯然,那年的情書,被遺忘的時光。當初櫻花爛漫的期待,還剩多少?
於中好(十月初四夜風雨,其明日是亡婦生辰)
塵滿疏簾素帶飄,真成暗度可憐宵。幾回偷拭青衫淚,忽傍犀奩見翠翹。
惟有恨,轉無聊。五更依舊落花朝。衰楊葉盡絲難盡,冷雨悽風打畫橋。
【絲難盡】
依然是鷓鴣天,我是倔強的不愛說於中好,就像我堅持覺得容若的悼亡詞不遜於歷代任何一個寫悼亡的男人一樣。這次站在對面與他映襯的人是賀鑄,一個不無失落的蘇州男人,因為喪妻之痛,生生把一闋《鷓鴣天》改寫成了《半死桐》。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壠兩依依。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
《半死桐》是四大悼亡詩之一,但我不喜歡,真的不喜歡。不是對賀鑄本身有什麼意見,不是對做妻子的給丈夫補衣服有意見,而是我不喜歡那種潛意識裡視妻子為貼身免費保姆的男權主義。容若不會這樣,他即使寫妻子勞作也是充滿憐惜:“半月前頭扶病,剪刀聲、猶共銀釭。”女人就該做操持家務,就該挑燈補衣。他一點這樣的想法也沒有。字句之間我揀視地就是他這一點尊憐心。女人要的不多,只是要在一份建立在尊重基礎上的愛,與之能夠端然平視相看不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