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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恐人言張公有隨死之妾,使尚書有好色之名,是法公之清德也。我今苟活以度朝昏,樂天下曉,故作詩相諷。我今不死,謗語未息。”遂和韻一章雲:
獨宿空樓斂恨眉,身如春後致殘枝。
舍人不解人深意,諷道泉臺不去隨。
書罷擲筆於地,掩面長吁。久之,拭淚告侍女曰:“我無計報公厚德,惟墜樓一死,以表我心,”道罷,纖手緊窘繡袂,玉肌斜靠雕欄,有心報德酬恩,無意愉生苟活,下視高樓,踴躍奮身一跳。侍女急拽衣告曰:“何事自求橫夭?”盼盼曰:“一片誠心,人不能表,不死何為?”侍女勸曰,“今損軀報德,此心雖佳,但粉骨碎身,於公何益?且遺老母,使何人侍養?”盼盼沉吟久之曰:“死既不能,惟誦佛經,祝公冥福。”自此之後,盼盼惟食素飯一盂,閉閣焚香,坐誦佛經。雖比屋未嘗見面。久之鬢雲懶掠,眉黛情描,倦理寶瑟瑤琴,厭對鴛亥鳳枕,不施朱粉,似春歸欲謝廬嶺梅花;瘦損腰肢,如秋後消疏隋堤楊柳,每遇花辰月夕,感舊悲哀,寢食失常。不幸寢疾,伏枕月殺,速爾不起。老母遂卜吉葬於燕子樓後。
盼盼既死,不二十年問,而建封子孫,亦散蕩消索。盼盼所居燕於樓遂為官司所佔。其他近郡圃,出其形勢改作花園,為郡將遊賞之地。星霜屢改,歲月頻遷,唐運告終,五代更伯。當週顯德之未,天水真人承運而興,整頓朝綱,經營禮法。顧視而妖氛寢滅,指揮而宇宙廓清。至皇宋二葉之時,四海無大吠之警,當時有中書舍人錢易,字希白,乃吳越工錢鑼之後裔也。文行侍詞,獨步朝野,久住紫蔽,怠欲一歷外任。遂困奏事之暇,上章奏曰:“臣久據詞掖,無毫髮之功,乞一小郡,庶竭駕駱廣上曰:”青魯地腴人善,卿可出鎮彭門。“遂除希向節制武寧軍,希白得旨謝恩。下車之日,宣揚皇化,整肅條章;訪民瘦於井邑,享冤在於囹圄;屈己待人,親拼勸農;寬仁惠愛,勸化兇頑,悉皆奉業守約,廉謹公平。聽政月餘,節屆清明。既在暇日,了無一享,因獨步東階。天氣乍暄,無可消遣,遂呼蒼頭前導,閒遊圃中。但見。
晴光黴霄,淑景融融,小桃綻妝臉紅深,嫩柳嫋宮腰細軟。幽亭雅彬,深藏花圃陰中,畫肪蘭僥,穩纜回塘岸下。駕金春光時時語,蝶弄睛光擾擾飛。
希自信步,深入芬芳,縱意遊賞。到紅紫叢中,忽有危樓飛檻,映遠橫主,基址孤高,規模壯麗。希白舉目仰觀,見畫棟下有牌額,上書“燕子樓”三字。希白曰:“此張建封寵盼盼之處,歲月累更,誰謂遺蹤尚在!”遂攝衣登梯,徑上樓中,但見:
畫棟棲雲,雕樑聳漢,視四野如窺日下,指萬里如睹掌中。遮風翠慕高張,蔽日疏簾低下。移蹤但覺煙霄近,舉目方知宇宙寬。
希白倚欄長嘆言曰:“昔日張公清歌對酒,妙舞過賓,百歲既終,雲消雨散,此事自古皆然,不足感嘆。但惜盼盼本一娼妓,而能甘心就死,報建封厚遇之恩,雖烈丈夫何以加此!何事樂天詩中,猶譏其下隨建封而死?實憐守節十餘年,自潔之心,混沒下傳。我既知本末,若緘口下為褒揚,盼盼必抱怨於地下。”即呼蒼頭磨墨,希白染毫,作古調長篇,書於素屏之上,其詞曰:
人生百歲能幾日?茬首光陰如過隙。
槽中有酒不成歡,身後虛名又何益?
清河大守真奇偉,曾向春風種桃李。
欲將心事佔韶華,無奈紅頗隨逝水。
佳人重義不顧生,感激深恩甘一死。
新侍寄語三百篇,貫串風騷洗沐耳。
請樓十二橫霄漢,低下升簾鎖雙燕。
嬌魂媚魄不可尋,盡把闌於空倚遍!
希白題罷,朗吟數過,忽有清風襲人,異香拂面。希內大驚,此非花氣,自何而來?方疑訝問,見素屏後有步履之聲。希白即轉屏後窺之,見一女子,雲濃時發,月淡修眉,體欺瑞雪之客光,臉奪奇花之豔麗,金蓮步穩,束素腰輕。一見希白,嬌羞臉黛,急挽金鋪,平掩其身,雖江梅之映雪:不足比其風韻。希白驚訝,問其姓氏。此女舍金鋪,掩袂向前,敘禮而言曰:“妾乃守園老吏之女也。偶因令節,閒上層樓,忽值公相到來,妾荒急匿身於此,以蔽醜惡。忽聞誦吊盼盼古調新詞,使妾聞之,如獲珠玉,送潛出聽於索屏之後,因而得面臺顏。妾之行藏,盡於此矣。”希白見女子容顏秀麗,詞氣清揚,喜悅之心,不可言喻,遂以言挑之曰:“聽子議論,想必知音。我適來所作長篇,以為何如?”女曰:“妾門品雖微,酷喜吟詠,聞適來所誦篇章,錦心繡口,使九泉銜恨之心,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