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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在山面上比第一個巖架低三十英尺的地方,又掘了一個巖架。在這兒,這些農民又垂直地往下掘,畫出洞口的圖樣,再往山腰裡挖,像一群巨大的螞蟻似的。等他們完工的時候,兩個巖架上有一百間窯洞了。接著就開始裝修這些窯洞。
每間窯洞的門有三分之二的部分是窗戶,用油紙糊著。白天有充足的光線從紙糊的窗戶透進來。晚上點一盞油燈。夏天洞裡比外面涼快;冬天用炭盆取暖。木炭由醫院的工作人員自己燒。他們得先去伐木,然後把木頭放在不久就要在半英里外建築的特別窯洞裡燒成炭。
為了裝備窯洞內部,掘地的農民就又變成了木匠和石匠。他們在每間窯洞裡做了五張簡單的床,這是用兩塊寬闊的木板放在一個石頭和泥土的架子上做成的。床上鋪著一個草褥子,兩條被單,一床棉被,一個枕頭。他們又在床與床之間做了些低矮的桌子。有一些窯洞加以特別裝備,作為廚房、辦公室、手術室、俱樂部。附近山腰裡又另外掘了些窯洞,作為醫院工作人員的宿舍。手術室,由於它的特殊性質,是三間連在一起的窯洞,每間的內部都是用磚砌的。白求恩懷著一個眼看著夢想變成現實的人的興奮心情,巡視了這個手術室。山腳下築了一道厚牆,從大門口有小道通到上面各層。
模範醫院在這一百間窯洞裡重新安置好了,現在敵機看不見它,炸不到它,成千上萬噸的土和石頭圍護著它。傷員搬進新病房的時候,白求恩興高采烈地寫信給馬大夫說:“現在護士訓練班成立了,百洞醫院蓋好了,新模範醫院已開始工作,值得高興的事情太多了!”
他當時想不到他所建立的第一個醫院,現在成了一個窯洞的醫院,還要來回地在北方的叢山中遷移二十次,然後才在永久的地基上成為一個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醫院。
四十八
這是一個寒冷的黑夜。一個奇怪的聲音偶爾打破這個冀西的村莊的寂靜。白求恩穿著衣服躺在炕上,他一面聽著,一面心不在焉地忖度著這不知是那個傷員。
明天早上有許多事情得做——也許前線又有傷員下來。但是現在他在屋裡躺了一個小時了,又累又餓,怎麼也睡不著。他是不容易睡著的,因為在每間茅屋裡傷員都由於沒有嗎啡而通宵翻來覆去,他們的傷像火焰似的燒灼著他們痛楚的身體。要是再有傷員從前線來到,該怎麼辦呢?現在每個老百姓的家裡都已經住上了傷員,新來的人往哪兒住呢?而且他的藥品差不多已用完了,他怎麼來給他們治療呢?
他一直在焦急地等候延安的訊息,通知他紐約的援華委員會終於送來藥品了。但是什麼也沒有來。這真是糟糕透頂啦!在重慶,蔣介石在他發表的關於全國一致抗戰的言論裡,是說得非常冠冕堂皇的,但是藥品器材卻通不過國民黨的封鎖而到達真正在抗戰的人們的手裡。沒有什麼辦法:他必須去見郝爾小姐。他必須說服她,讓她幫助……
一聲尖銳的呼號驚動了他。這是一個怪熟悉的聲音,他一骨碌爬了起來,走到外面的黑夜中,已經猜出這聲音是從村子中央傳來的。他追隨著一陣突如其來的嘈雜的語聲走到了一間茅屋,屋裡的暗淡的燭光從一扇紙糊的窗戶透露出來。在屋裡,屋主人舉著一支蠟燭照在炕上,他家裡的人蹲在臨時鋪在地上的被褥上。在炕上,一個傷員正在一面揮舞著胳臂,一面嚎啕大哭。他是前幾天送來動截肢手術的三名傷員中的一個。白求恩迅速地準備了一針嗎啡給他注射了。他等候著嗎啡起作用,一面輕輕地握住傷員的胳臂,一面說:“這一會兒痛就會減輕,你就能睡著了。”
這個戰士翻一翻眼,隨後把雙手絕望地伸向他的沒有腿的殘肢。他現在才第一次明白他已經失掉了他的雙腿。
白求恩一直等到這個戰士睡著,才疲倦地回到自己屋裡。他在黑暗中在炕上坐了半天,然後長嘆了一聲,點著了那張粗桌上的蠟燭,拿出了打字機,用他個人的口氣寫了一封信給國際援華委員會。
這封信重複了他以前寄到加拿大和美國的許多信。所說的還是同樣的題目:許多人垂危;藥品器材差不多用完了;迫切需要援助……
第二天他就去見郝爾小姐。在他順著一條小山道急速地走著的時候,他想著郝爾小姐,以及他該怎樣向她開口。顯然地,這需要機警、誠實和口才三者的巧妙配合。他回想起他們第一次的會面,那次她和好幾十箇中國人一起從山裡趕來看那第一個從這地區經過的醫療隊。他當時很高興地發現,郝爾不過是村裡的人稱呼她的名字。她是從紐西蘭來的,她的中國話說得和英語一樣流利,她主持附近一個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