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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難而退,對這種內涵非常深的兵器不感興趣。
假如把戴城的範圍擴大的郊區以外,就會發現,農村的廣闊天地,大有作為。農民打架用的是鋤頭、鐵耙、鐮刀、殺豬刀,這在我們看來都是重型武器,那玩意挨一下,根本想象不出後果。並且,有時也會從冷兵器時代忽然進化到熱兵器,比如雷管和炸藥。農村有開山炸石的,這些危險品要搞到手很容易。儘管生活水平不如城裡人,但農民在打架方面的裝備比我們先進多了。
我在化工廠裡見識過一種武器,也不知道算不算熱兵器,那東西叫金屬鈉,裹在一個紙包裡,我們沒有用這種東西炸過人,只炸魚塘裡的魚,轟的一聲下去,就會有很多大魚翻著肚子浮上來。
整個少年時代,我見過的武器到此為止。
老丁對我說:你要學好,別老是打打殺殺的,揣著刀子幹嗎?我說這刀子是我親手做的,有感情了,你老頭沒見識過這種東西,別大驚小怪的。他就說,你見過槍嗎,真正的步槍。我搖頭。當時他站在化工技校二樓的陽臺上,指著圍牆外面那條護城河說,以前這裡沒有圍牆,河對面就是戴城,我就在對岸,拿著一杆步槍朝這裡打。我不信他的話,他連掃帚都拿不動的人,怎麼可能拿步槍?
他說,那一年他也是十八歲,在橡膠廠做一個小學徒,身體很好,可以橫渡這條河。當時這條河很清,水產豐盛,很多人都在河裡游泳,還有船在河面上打水,船身左右搖晃,把河水晃進船裡,這種水是茶館裡用來泡茶的。井水不能泡茶。他永遠不會忘記那樣的年月,安靜,明亮,充滿力量。
後來有一天,忽然打起來了。體育場人聲如潮,旌旗翻滾,熾熱到不能自拔,辯論者滔滔不絕,大字報如山如海,剃了半邊腦袋的人站在遠遠的司令臺上,帝王將相一把火燒成灰燼,滿世界都是書,書被拖到大街上,堆在那裡,也燒。書不能堆在路上,感覺是一種氾濫,多得像害蟲一樣應該立刻撲殺掉。軍裝也氾濫,綠色的身體和血色的心臟。那時候的兇器是什麼?人。
戴城青少年兇器考(4)
很多人從樓上跳下來,當時的戴城幾乎找不到什麼高樓,想摔死咋那麼容易?幸好有那些古代的塔,爬上去蹦下來,倒置著的自我拯救,倒置著的七級浮屠。被活活扔下來的人不算。後世的人們,都不好意思用“肝腦塗地”這樣的成語。
忽然之間天就黑了,黑夜也是明晃晃的。幾輛卡車開到橡膠廠,一部分人背起行囊就走,悄無聲息,據說是撤退。我還守在廠裡。撤退的人到了城外,據守著幾座橋,先是以長矛為兵器,像羅馬軍團那樣排成方陣往大橋上衝。那種長矛各廠的金工車間都在加緊製造,後來都來不及造,就用鋼管,一頭削尖了,好像古代的苦竹槍。兩夥人衝到橋上,隔著很遠的距離開始扔硫酸瓶子,空氣中都是酸味,前面的人有點害怕,後面的人喊著口號把前面的人頂上去。往前衝吧,忽然看見自己的車間主任在對方方陣裡,還沒來得及打招呼,車間主任被一矛紮成了獨角獸。雙方齊聲怪叫,好像女人洗澡時被人偷窺了,急忙往後撤去,留下一個死人側臥在大橋正中。明晃晃的天空中開始下雨,啪的一聲,不是雷,是槍響。操他媽,有人開槍啦!全體扔下長矛逃命。那以後,方陣作戰被取締了。人多白送死,改為陣地戰。分別佔據了大橋兩頭,中間就是死亡地帶。沿河一帶都用沙包壘起來,槍手躲到房子裡,每天吃八個包子,撒尿拉屎都在陣地上。居高臨下朝著對岸打槍,會走路的一個也不放過,叼著燒餅的小孩也打,有點罪惡,還是對著燒餅打吧,槍法好不好那就再說了,反正我打的是燒餅。河的對面,是一幢兩層樓的房子,後來那地方成為化工技校的教學樓。對方的人也躲在房子裡,啪啪地打槍,皆無明確目標。透過準星看到的世界是如此狹窄,好像照相機的取景框,每次扣下扳機都像是按下快門,一張照片就被永留在腦子裡。彈殼蹦出來,子彈像脫光了衣服的女人,赤裸裸飛奔出去。這樣打了七天七夜,想起來就放一槍,好像現在坐在辦公室裡喝茶,想起來就喝一口。後來頭頭來了,說要組織水性好的偷襲對方陣地,泅渡過去,一把尖刀插入敵人的心臟。計劃在離橋一公里的地方渡河,到達之後向橋頭堡突擊。在黎明的黑暗中,不知道多少人都下了水,舉著槍,抱著一塊木板往對岸遊。夏季的河水依舊是冰冷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所有的方向都失去了,只有前方。到了河心,對岸的探照燈猛地打過來,像明月一樣天上人間不知是何年,有人乘風歸去,子彈像飛蝗一樣竄過來。這一輩子沒見過飛蝗,只是按照書面上那樣來形容。身